兩個故事的主人搞不清楚,但稚刀能看得出來,王君對待箬侍君,是不同於另外兩個侍君的,甚至賽過了君夫趙扶風。
在和箬侍君相處時,無論好壞,王君身上都是有真情意在的。
特彆是那日,箬侍君遲遲沒有歸家,起先王君還能麵色淡然地派兵去尋,而後還沒過一個時辰,便急得派了幾乎全王府的府兵,還要親自出去找人。
稚刀覺得吧,這種就連自己這樣蠢笨的都能看出來的事實,王君卻像是假裝不知道似的。
比如現在,王君沒再把腦袋埋在那堆卷簿中準備通宵達旦地工作,反而朝自己招招手,說是準備沐浴更衣就寢。
分明就是受了自己那番話的影響。
稚刀喜滋滋地跑去準備了。
薑沉看著她蹦躂的身影,歎了口氣。
她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情況。
就,手裡的小瓷瓶雖然很涼,握在手裡卻是暖的,她活了二十年,這種感覺還是第二回,對了,頭一回是初見歎夤那時。
那時她因為想要回皇姐搶走的寶駒,被母皇狠狠罵了一頓,她氣不過,乾脆憑著琰王的身份大鬨特鬨遊山玩水,到了承國境地時遭了賊,不僅金銀細軟被儘數卷走,就連一同帶出來的府兵都被殺害,她淪落到連個饅頭都買不起的境地。
再加上承國不太平,流寇四起,薑沉為了保護收留她的人家,手拿鋤頭殊死乾了一場,還是沒能把人救回來,到了最後,自己身上七零八落地痛,渾渾噩噩在路上走著,恍惚間見到前麵有個人朝自己走來。
他布衣麻履,背後背著采藥的背簍,神色慌張,薑沉憑著最後一絲力氣倒在他的懷裡。
他的懷裡有一種令人安心的草藥味。
因為重傷,她隻能躺在榻上,每日吃飯喝藥,沐浴如廁,都是他在照顧自己,那是她第一次心底蕩過暖流。
她曾經問過他,她無名無利,又是女人,這傳出去怕是會汙了名節,為什麼要救她。
他回答說:“因為我看到了你,就不能不救。”
稚刀候在門口,看見已經睡在榻上的王君遲遲不肯熄燈,手裡依舊拿著那小瓷瓶把玩著,眉眼彎彎,是那種不自覺的溫柔。
她就說嘛,王君哪有傳聞中那樣可怕。
歎夤的傷,說輕不輕,說重不重,過了幾日便大好了,正準備去找王君讓王君搬回寢殿來睡。
王君雖麵上沒什麼表情,卻還是很受用地點頭答應了。
但她有個要求,就是要箬侍君搬到寢殿,每日陪著她。理由是這幾日她患上了頭疾,需要有人隨時候著。
“奴……還是彆在殿下麵前晃悠的好,”歎夤跪謝王君的恩典,心裡盤算一番,鬥膽說道,“殿下既然不想見奴,不如讓奴待在小院裡。”
薑沉皺了皺眉:“本王何時不願見你了?”
歎夤回道:“殿下見了我一回,便獨自在書房中把自己耗得脾虛腎虧,眼底青黑,麵色極差,饒是如此也不肯回來見奴,若是今後天天見麵,豈不大病一場?”
“……本王前幾日事務繁多。”
歎夤抬頭看她,便見到後者眼中的微芒。
一向鎮定的王君被歎夤毫無探究意味的目光刺痛了,她垂下眼,像是思索應該說些什麼。
卻聽得歎夤歎了口氣,說道:“殿下,奴的傷……沒關係的,是奴想要救人,這本來就是奴應該承受的。”
薑沉愣了愣,唇瓣微張,卻沒有說出話來。
“但是奴不明白殿下為何要在書房沒日沒夜地伏案攻書,甚至於把自己壓得犯了頭疾,”歎夤緩緩問道,溫潤的嗓音像是有水波在其中流動,“殿下,用這種傷害自己的方式泄下情緒,不值當。”
薑沉默了許久,好半天才問出話來:“你,身體無礙吧?”
歎夤笑答:“奴無礙,郎中很好,奴痊愈得很快。”
話是這麼說,但他心裡暗道,其實直到現在,那裡都隱隱有些異物的感覺,那日王君的動作實在太狠,怕是教他不敢再來一次了。
“那就好……”
“殿下這般不注意自己的身體,奴心裡覺得難過,懇請殿下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薑沉神色微動:“好。”
但是手指還是輕輕摩挲了指間的玉戒。
看著歎夤的離開,薑沉方才平複心中那股莫名的暖流,沉下眸來。
而經受王君一頓折騰的歎夤突然有了前所未有的清醒,他目前要做的隻有兩件事,活下去,以及送出城防圖。
至於其他,他不願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