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婉娥一下跪倒在了地上,她想要伸出手去摸摸他,但後來又收回,不行,會弄疼他的。
“你確實回來了,但是是躺著回來的。”她眼裡含滿淚水,用力搖了搖頭,“我知道你儘力了,但是……但是……有什麼比活著回來更重要的嗎?你為什麼不幫我看好父親啊,他老了,你幫我都……勸勸他不要,不要冒險。也怪我,忘了讓你們倆,互相看好對方。但我也不想讓你代他去……”曲婉娥哭得喘不上氣來,用儘了力氣從嘴裡擠出幾個字,再擠出幾個字,就這樣連貫成了一個完整的句子。
她把臉埋在手掌心裡,發出嗚咽的聲音,眾人終於得以喘口氣,哭出來總比憋著好。
王錦笙悄悄走到她身邊,把那把落在地上的刀踢開,踢開了好幾米。然後輕輕地回到大部隊裡。沒人敢打斷她的哭泣,甚至沒人敢說話,竊竊私語也沒有,大家好像都被這樣的場景刺激到了;沒人安慰她,畢竟安慰沒有任何作用,如果把曲婉娥換成她們任何一個人,她們不敢保證她們會做的更好。
抽泣聲漸漸小了,曲婉娥把臉從手裡抬起來,她的妝完全花了,眼睛紅紅的,還有些腫,臉上滿是淚痕。把頭抬起來後,她突然不動了,空洞的眼睛就像看不見任何東西。她的世界是無色的,亦或者她完全沒有把注意力放在眼前。
過了很久,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將上麵的頭飾一個一個拆下來。拆下一個,放到眼前看看,不是,然後扔到一邊,或許用砸會更恰當些,然後接著拆。
大家看著她不斷的抓著,有好些價值不菲的裝飾被狠狠摔倒地上,不至於粉碎,但也並不完整了。
不是,不是……還不是。
她顫抖的幅度很大,看起來就像是在搖頭一樣,但手上的動作卻越來越快。其實她今天戴的發飾不多,這導致好幾次都是抓空,隻是撕扯幾根頭發下來,或是什麼都沒抓到,但她還是像抓到了什麼一樣放在眼前看看,然後往旁一甩。
她可能連疼痛都感覺不到了。
王錦笙和張可依可能是唯二知道她要找什麼的人,曲婉娥今天沒戴杜楚騰留下的發簪,而是從出門開始就握在手裡,剛剛才放下。所以她找的隻可能是在她剛及笄時曲將軍帶回來的一支簪子。
她們不是不想上前阻止,但她們怕貿然行動會讓曲婉娥徹底發瘋,所以她們隻能攥著衣服,咬著牙看著,彆過頭想要逃脫這悲慘的畫麵。終於忍不住的幾次,卻是她們隻要上前一步就會看到曲婉娥轉過頭大聲嘶吼著,剛剛什麼都意識不到的姑娘好像又變得異常敏感。而她們到底還是年輕,害怕這種場麵,沒人上前。
終於,曲婉娥把她頭上最後一支簪子抽了出來,整體的造型徹底散亂了下來,她此刻披頭散發,沒有了平常美麗的麵貌,肩上散落了幾根頭發,衣服也皺的亂糟糟的,連帶著些塵土,如果不是認識她的人,大概會以為她是個瘋婆子。
她看著那根發簪,愣了許久才緩過神,點了點頭,嘴裡念叨著:“找到了,找到了……”然後撿起在地上的那根發簪,把兩根一起握在手裡,摁在胸前,低下頭又痛苦了起來。
這個時候她的反應比剛才還要強烈,任何人靠近一步她就會對對方呲牙咧嘴,瞪著眼睛看著那人,嘴裡發出一些低低的嗚咽,並把簪子往懷裡埋深幾分,就像一隻護食的狼。每到這時,那人就又會被她嚇回去,往後退兩步,然後好長時間都不敢動一步。
終於等到她不再哭了,情緒也稍微冷靜一些,連氣息都平穩下來,王錦笙才慢慢走近兩步,這一回她沒什麼反應,王錦笙才放下心來。輕輕的在她身邊蹲下。
“錦笙姐……”她小聲地喚,王錦笙也小聲地應,“爹爹很愛我,他送給我的禮物,數不勝數,這是我以前最用不上的。”
她把簪子放在手心裡,另一隻手放在上麵撫摸著,“我曾經以為再也用不上了,但事情總是變得很快,現在不一樣了,我用的上了,爹爹卻永遠不會回來了。”她輕輕笑了笑,“杜楚騰也是一樣,這成了他最後送我的禮物了。”
王錦笙欲言又止,她實在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來,也是,能說什麼呢?說杜楚騰還有機會醒來?可是將軍確實是回不來了,況且,現在的她,恐怕聽不下去半個字吧。
她又不說話了。
王錦笙捋著她的背,看著她,像是在任由她做任何事。
“怎麼,我聽說曲小姐來了。”就在這時,一個跟杜楚騰有著五分相似的青年急急忙忙地進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