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裝了，起來把水喝了。”欒雲甘站著，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許久才鬆懈下來，倒了杯水，往曲婉娥手裡一塞，而本應該沒有意識的曲婉娥竟然攥住了杯子，然後慢慢睜了眼。

欒雲甘翻了個白眼，輕“嗬”了一聲，一屁股坐在床邊，“你一裝暈呼吸聲就會加快，太明顯了，也就騙騙她們兩個，騙我？下輩子都沒這個可能。說吧，什麼時候醒的？”

“你剛進來的時候。”曲婉娥擠出幾個字，長時間的嘶吼使她現在連吞一口口水都難受；她眼神空洞，眼眶上的紅暈愈發的明顯，麵上隻有迷茫和無助。“我剛剛，乾了什麼？”

欒雲甘把自己的手放在曲婉娥額上，然後另一隻手放在自己額上，感受片刻挑了挑眉，“現在是正常的？看起來很清醒嘛。”

“嗯，”曲婉娥一手抓著杯子，一手把欒雲甘的手從自己的頭上拿了下來。“現在很清醒，清醒的有點過頭，而且還有些後悔，我竟然乾了這種瘋事，但我當時真沒有自己的意識。”她幾次想坐起來，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每次都隻抬起頭來就又沾了枕頭。“那個，你能把水先拿走嗎？我沒力氣，怕一坐起來手一抖把水全撒出來。”

欒雲甘沉默了，合著你就是手沒力氣？

她從她手裡接過杯子，然後把她扶起來，或許用提更合適，短短的一會兒，她已經完全沒有了剛才對峙時全權為曲婉娥好的樣子，反而滿是不在意和嫌棄。又把杯子往她手裡一塞。滿臉都寫著：“快給我喝，不喝殺了你。”

曲婉娥頓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杯水，她真的懷疑欒雲甘給她下了毒。而且還是一擊致命的那種。

但她還是喝了，而且一下全部灌進了嘴裡，然後不出意外被嗆了一下，又好像完全不在意，水流衝擊著她已經腫了的喉頭，吞咽變得困難，每一下都伴隨著巨大的疼痛。

她太需要什麼來平複自己的心情了，雖然發瘋的時候感覺沒有意識，但她記得當時發生的一切。當然，她自動忽略掉了杜楚騰弟弟的出現，在她的世界裡，她隻是看著杜楚騰就突然開始發瘋，然後推倒了王錦笙。

“雲甘姐，”喝了水之後，她感覺自己躁動的心終於安穩了下來。但有一個念頭卻在她心裡愈發深重起來。

“我能出去看看嘛？”她想出門，想去街道上溜達溜達，即使什麼都不做，隻是在一個地方站定也好。

“好啊，去買些吃的，多吃些好吃的就能開心點，或者隻是逛逛，買點漂亮衣服也好，我還可以給你做些參考……”欒雲甘收了收嫌棄和滿不在意的神態，擔心和勸告在曲婉娥嗆水的一瞬間流露，傾瀉而下。

“不是，我想自己去，自己出門。我保證不往遠處走，我隻是自己逛逛就行。我保證很快就回來，保證絕不做傻事……”她一直嘟囔著保證。看樣子又有點瘋癲，但她隻是怕欒雲甘不讓她出門。

“讓白鶴和星星陪你去好嗎。”欒雲甘的手抖了一下，動了動嘴唇。

“不，我就隻想一個人出去。求你了。”

欒雲甘心下一軟，就像她說的，婉娥原來是那麼的自傲，不肯把自己放在底端，不管現在的她被歲月打磨成了什麼樣子。在欒雲甘心中，小婉娥，一隻都是那個雖然不懂禮，但一腔熱血的姑娘。

而現在，這個姑娘拉著她的手，聲音中帶著顫抖，眼睛裡全是淚水。她沒有哭，但卻比哭了更遭人可憐。她說出了請求的字眼，眼睛就這麼死死盯住欒雲甘，仿佛她不鬆口，她便也不會鬆手，就這麼看著她。

欒雲甘的心又抽了一抽，彆過頭。她知道如果讓曲婉娥出去萬一遇到一個人對她不利……沒有萬一！

放在以前，曲婉娥是渾身帶刀的，再加上她的傲骨，沒人敢動她。

但如今不同，她丟掉了刀，取而代之的是無限的柔情。即使王翟氏成功讓女性翻身又怎麼樣？當今的社會不依然是男性當道，人渣永遠存在，隻要欲望不止，即使有一天男女真正實現平等也會存在。更何況女性自由的言論隻存在於受過教育的貴族之中。在她們看不見的地方，又有無數女性甘願淪為玩物。

時代所趨，生來不同，“漂亮”花朵會被嗬護長大，“難看的”會被除掉，有的夾縫中生存，到最後也能開出花來。

但有多少？

這些不能移動的植物，生來就被地理限製了抉擇。

一己私欲，農人采花，看上去並不是錯的。

一念之差，可以毀掉自己，更可以毀掉彆人。

可欒雲甘心中總有一個聲音在說：“讓她去吧，去了又能怎樣？這裡是天子腳下，大部分人都受過教育，遇見杜楚騰弟弟的概率更是小的可憐。”

終於，她鬆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