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成了這幾天的常態,往往的無事發生叫做歲月靜好,但現在,恐怕沒有比“死寂”更“合適”形容現在氛圍的詞了。
從杜楚騰蘇醒到現在又是小半年,隻聽說他恢複的不錯——確實是聽說,畢竟在王錦笙幾人的眼裡,曲婉娥像是消失了一般,總是找不到她的人影,去拜訪也是見不到人的,幾人沒事也不會隨便去杜宅。
而那邊的消息大概是被封鎖了一部分,所有消息一瞬間便都成了道聽途說。最開始王錦笙幾人還會去曲家看看,可入秋後皇上又病倒一次,倒沒有窩在榻上等著國軍易位,趁著意識還清醒趕緊讓馮瀟霆繼位自己做了太上皇。
太子——現在是皇上的馮瀟霆搬出了東宮,被幾個大臣勸誡著開始考慮娶妻立後,他總以政務繁忙推辭。
確實是忙的,且不說戰後的安頓和易君的動亂,平日的奏折都有些為難這位新的君主,每天完成後都隻夠草草處理一些彆的事情,但好在他適應的很快,繼位第一天那些不服他的人也才明白他為什麼會早早成為太子,連張可依這個和他早早相識的人都仿佛不認識他了一樣,君主的威嚴竟在一夜之間出現。
他花十七天適應了繁忙的政務,和他同輩的鄭源茌一類的人也隨著他的適應投入了工作,一日比一日忙,王錦笙這些女眷好些,但因為曲婉娥的事也是過的不如以前安穩,索性一個多月後便完全不去看曲婉娥了,主要是沒空,另一個原因是——去了也是吃閉門羹。
至於立後的事,本是四大家的嫡女最合適,再往下八大家也可以,結果符合年紀的無非就是王家王錦笙,王柳茹;張家張可依;苗家高蕭甯和她十四歲的妹妹;欒家欒雲甘罷了。
王錦笙剛被指婚,王柳茹是個庶女,欒雲甘恰巧被趙家大公子趙文儀提親,趙文蒼想娶高蕭甯,誰也不知道馮瀟霆怎麼想的,直接允諾了。至於張可依,他連提都不提一句,也不知是為了什麼。到最後娶了高蕭甯的妹妹,準備納王柳茹和孟鈺然的二姐為妃,而王家希望王柳茹等到王錦笙婚後再出嫁,並希望能讓王錦笙在王家多待些時間,婚期日後再定,被欣然應下。
說起來,王錦笙被許給鄭源茌也是件說怪不怪的怪事。
整個大馮,目前有造反的能力的絕對有四大家,王錦笙嫁給鄭源茌,兩家一旦聯手,對皇室就是致命的打擊。
但好像沒人在意,亦或說,皇室對四大家有著絕對的信任。
這可能嗎?
又入冬了,王府內可能是都城裡今晚唯一有動靜的地方,原因無他,柳氏不行了。
王錦笙身上披著一間外衣,頭發散著一半,手揣在暖手寶內,急匆匆地往柳氏居住的屋子趕,她的小妹王葉蓁顫抖的拽著她的衣角,好像很想哭。
她是柳氏的親女兒,雖然也是叫著翟樂“娘”,但血脈的連續是切不斷的,她將將五歲,有時還會半夜突然不安,奶娘便會帶她去看看柳氏,柳氏每次都會溫柔地對待她。
今日本也是如此,柳氏還輕柔的順著她的頭發,告訴她要好好聽爹娘的話,要好好聽大姐的話,她怯怯的應著道:“姨娘,我知道了。”柳氏的狀態忽然便虛弱了好多。
奶娘被嚇了一跳,前一個奶娘告病歸家,她剛來府上不到一年,連小小姐都顧不上直接去找大人和夫人了。
王葉蓁被嚇壞了,不知所措的光著腳丫顫抖著出了房門,守夜的侍女剛得知這個消息,又看見小小姐跑了出來,連忙把她抱起,聽見她抽泣,便想先把她帶回房內,小姑娘並不樂意,慌了神,下意識便喃喃著要找大姐,侍女也知道這是最好的結果,連忙帶著她去找了王錦笙。
王錦笙已經準備要睡了,遠遠的聽到妹妹的啜泣,便急忙收拾了一下,開門接過妹妹,聞到姐姐身上熟悉的香氣,王葉蓁安分了下來。
聽著妹妹口齒不清又努力的把事情說了一遍,又聽她說要去看姨娘,又把她提前備在這裡的小衣服小鞋子拿出來嚴嚴實實的裹了她一圈,便連忙帶她出了門。
王錦笙的兩個弟弟都在門前站著,想必是已經進去過一次了,三人都是嫡子,其實沒必要在這站著凍著,但兩人都沒走,王錦笙也是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的,站定的時候還喘息著。
“爹和娘都在裡麵?”王錦笙一隻手摸著王葉蓁的頭,王漠河牽著弟弟,蹲下抱了一下妹妹。
“嗯,我們已經進去看過了,知道姐姐肯定也要來,姨母說她有話對姐姐說,還有……”他看了看王葉蓁,“哥哥都怕黑,葉蓁留著陪著哥哥們好不好?”
王葉蓁看看姐姐,又看看哥哥,“好。”
王錦笙又摸了摸她的頭,“葉蓁不是一直說要和姐姐一起睡嗎?今天就和姐姐一起吧,漠河,你先把弟弟送回屋裡,再把妹妹送回我屋,然後在那等我回去。”
她沒等人應聲,徑直進了屋內,翟樂正抓著柳氏的手,低聲說著什麼,見王錦笙進了屋,便和王皓宸一同出了門。
王錦笙握住了柳氏的手,她閉著眼,聲音有氣無力,卻淡淡的笑了。
“我們錦笙的手隻要不毫無防護的在外麵凍一個時辰,就總是那麼暖。你小時候幫你娘和我暖手,那時候我想,雖然不是當家主母,但我依然很幸福。”
王錦笙沒有說話,隻是把她的手攥的更緊了些,“這麼說也是僭越了。其實想起來,要不是我進了王家做妾,恐怕表兄還要要好幾年才能被陛下看到。”柳氏感受到王錦笙的動作,氣息又沉了下來。
“柳茹有來嗎?”
王錦笙猶豫了片刻:“有。”
柳氏鬆了口氣。
“錦笙,我知道我沒有權利和你說這些,你也肯定看不上我的東西,但我想,你那麼善良,可能隻有你能聽我說這些了,我把我的所有財物都留給你,隻希望你能聽我說幾句。”
王錦笙搖了搖她的手,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我曾經有一個特彆喜歡的人……”
我曾經有一個特彆喜歡的人,他不是什麼名貴,但在我眼裡看來,他完全不輸給你眼中的鄭公子,明月清風,少年肆意,謙和又張揚。
我看他心裡便歡喜,念他就會不自覺地笑,但我們從沒有什麼轟轟烈烈的故事,直到我嫁進王家,我們的交流也不過是一句“男女有彆”。
王大人待我很好,王夫人更是,她不同於我見過的任何女子,教養,禮儀都是一等一的好,言行舉止,一顰一笑,不愧是皇帝的外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