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哀痛哭流涕找他姐認錯,賀蘭明棋坐在椅子上擦著刀,眼都沒眨一下,隻伸手摸著賀蘭哀的腦袋說:“阿姐給你三十萬金,不是要你掙錢。”
“那是要我做什麼?”
“是想你一次就明白,你沒這個能力。懂了嗎?”
賀蘭明棋做事講究一步到位。
比如這件事就做得很有成效。
賀蘭哀再也沒搗鼓過任何掙錢的生意,從此安心當一個隻會花錢的少主。
容琿終於說出心裡的想法:“步二姑娘要是能嫁給小公子就好了。這才般配呢。”
祝神往椅子邊一斜,靠在引枕上笑:“不急。日後自有好姑娘等著小魚去配。”
“也是,”容琿也笑,“有您在,小公子何愁以後的姻緣呢。不消賀蘭府物色,您也會操心的。”
這話祝神很受用。
他聽了又問:“小魚呢?幾時啟程?”
容琿這才想起來,一拍大腿:“就是今晚了。我上樓那會兒聽見他們房裡在收拾呢。”
祝神挑了挑眉,撐著扶手就要起來:“怎麼不明年再告訴我?”
“啊?”容琿一愣,隨即紅了臉,局促道,“我給忘了麼……”
他忙扶著祝神道:“您小心點,這會兒人還沒走。”
“彆管我了。”祝神把他往外推了推,“你去後廚燒點水,找兩個雞蛋。”
容琿麻溜去了。
祝神一徑下到離後院最近的樓梯,先去看見醉雕還在,便陪醉雕玩了會兒,隨後親自煮了兩個雞蛋,用布包好,走回前廳時正見一應人馬嘈雜著,似是整裝待發。
他本欲過去把雞蛋交人手裡,誰成想從後院進來,一眼見著賀蘭破,祝神就停下了步子,神色變得晦暗不明,對容琿冷聲道:“那坐姿誰教他的?”
賀蘭破坐得實在猖狂。
他仰靠在平日說書先生坐的那把紫檀太師椅裡,一側手腕杵在雪掖直立的刀鞘上,另一隻手玩著他慣愛的那枚銅錢,兩隻腳交叉著搭在桌上。
看見祝神,賀蘭破眼中沒有任何波瀾,隻就著這個姿勢挪動眼珠,喚了一聲:“祝老板。”
這要是換到十年前,祝神已經滿地找棍子,覺得他欠收拾了。
容琿在他耳邊嘀咕:“這下您知道他來這兒那天有多欠了吧。”
祝神不說話。
容琿接著嘀咕:“還唱戲呢。也就您唱得下去……”
話沒說完,身邊已經沒影了。
“阿拉祝小二來啦,”宵娘坐在櫃台後頭,正撥算盤算賬,頭也不抬,“送客來?”
祝神衣袖如風:“送客。”
他穩步走到賀蘭破跟前,袖子裡還揣著那兩個熱雞蛋,沒拿出來,隻道:“賀蘭小公子,這是要走?”
“有事回府一趟。”賀蘭破盯著祝神嘴角,神態自若,“祝老板,嘴怎麼了?”
祝神說:“吃飯不小心磕到了,不礙事。”
賀蘭破說:“什麼飯,磕得這麼厲害?”
“魚湯。”祝神麵不改色,從容道,“怪我養的魚,骨頭太硬。”
賀蘭破臉色不好了。
祝神又對辛不歸招手:“小辛。”
辛不歸臉色也不好了。
眼見著祝神就要喊第二聲,辛不歸一個箭步衝過來:“祝老板有事?”
祝神這才從袖子裡拿出那兩個包好的雞蛋:“兩個雞蛋。你一個,你家公子一個,路上吃。”
他又看一眼賀蘭破:“你家公子不吃的話,就都你吃。”
辛不歸瞅瞅賀蘭破,硬著頭皮接下,道了聲謝。
一時門外親兵進來去院子裡牽了醉雕過來,賀蘭破便放下腿,蹲過去解了醉雕腳上的鎖。
“難為祝老板,還給它新打了副鏈子。”他站起來,揪著醉雕後頸脖子。
醉雕一個勁兒想往祝神身上撲,賀蘭破和祝神,一個逮著它後頸皮不放,一個裝聾作啞當看不到。
“賀蘭小公子客氣,”祝神說,“你要是喜歡,就拿去接著用。”
“不了。”賀蘭破把鏈子一把扔在桌上,“留這兒,下次再來。”
他把在自己手裡四腳朝天還朝祝神流哈喇子的醉雕轉了個向,往外一拽,拍了拍豹子背,醉雕便聽話竄出去。
“醉雕喂得很好,”賀蘭破問,“祝老板怎麼喂的?”
祝神說:“一天二十斤肉。”
“沒加彆的?”
“沒加彆的。”
宵娘聞聲從賬簿裡抬起臉看了這兒一眼,又把頭低了下去。
“改日我親自看看。”賀蘭破扔下這一句,最後目光在祝神唇角停留片刻,轉身離去。
人出了門,容琿站到祝神旁邊來。
祝神看著喧囂遠去門外,忽問:“他是不是有點生氣?”
容琿:“有嗎?”
祝神也想不明白賀蘭破在生什麼氣。
他悶頭回去,上了幾步樓又琢磨:“他那坐姿到底誰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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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辛不歸在上馬前低頭剝雞蛋。
他忽然感覺頭頂有一片陰影,和一對凜冽的視線。
辛不歸手上動作一頓,咽了咽口水,試探著把雞蛋遞出去:“公子……你吃嗎?”
賀蘭破接過他手裡這一個雞蛋,還是沒走。
辛不歸:“……”
“這個……”辛不歸猶豫片刻,遞出另一個雞蛋,“這個,你要嗎?”
賀蘭破拿走,抬腳離開,淡淡道:“客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