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那邊容……(1 / 2)

沾洲歎 詩無茶 5522 字 10個月前

那邊容琿和祝神彆了辛不歸,先找好祝神住的房間坐了會兒。容琿說:“舟車勞頓,二爺先歇會兒。晚飯送來我再叫你。”

祝神隻說:“歇不了多久,會有人來請的。”

容琿正要出去給自己挑一間房,聽見這話不免問:“誰?小公子?”

“既然來了主人家的地盤,自然是主人家請我們。”祝神笑道,“賀蘭明棋。”

他與容琿說起在古家祠堂,法師利用血河懺與畢缽羅經製造幻覺進而控製活人的事。

“難怪您要我下去查這二十年左右嫁進古家的女子們。”容琿道,“不查我都不知道死了那麼多。女子難產本是常事,這古家又是大族,加上嫡係和其他旁係,人數自然比普通人家多得多。若不是此事敗露,天下人也隻當他家比彆家倒黴,多幾個媳婦因生產落死鬼門關。誰能聯想到這是他們故意為之呢。”

“雖說世家聯姻多是利益結盟,可古氏多行不義,把人家嫁過去的女兒活活害死,反噬是早晚的事。”祝神坐得累了,便搭了隻手在桌子上靠著,指尖不知不覺畫起圈來,“小魚同我一起,他既知道了,賀蘭明棋想必也知道。此事自有賀蘭氏去宣揚,古家離崩盤不遠了。”

容琿瞅著天色暗下來,去包袱裡翻了件披風給祝神披上:“可再怎麼崩盤,古家隻要有那堵邪門的城牆在,誰都攻不下來。”

祝神攏了攏披風,睨他:“血河懺這法事,向來困住的隻有難產的母親,按理,生下來的孩子既沒了命,早該去往輪回。你就沒想過,祠堂冤魂中,為什麼還有十三個孩子,從一生下來,就被困在了那兒?”

容琿一愣:“難道跟城牆有關?”

“舉凡合作,講究的是利益交換。古氏與青杖法師聯手,利用產婦亡魂讓法師控製活人,那作為回報,法師難道不該提供點什麼好處給古家?”

門口小廝端著熱茶進來,躬身給他們到了兩杯茶水,又一言不發行禮退出。

祝神端起一杯吹了吹:“舊時有厭勝之術,拿嬰兒屍體壓在城牆腳下,用以加固。借邪靈力量保證城牆不毀不摧。十三個孩子,保了他古家多少年不受外敵侵入。”

“那賀蘭明棋……”

“我能想到,賀蘭明棋自然也能想到。”

容琿忽問:“您送去賀禮的盒子裡,裝的是什麼?”

這時,門外來了兩位姑娘,舉止肅穆,頭戴金釵,腰掛環佩,雍容華貴,言談不卑不亢,隻見了祝神微微屈膝行禮,頷首道:“主子有請,煩祝老板隨我們走一趟。”

祝神明知故問:“可是你們姑奶奶?”

“正是。”

賀蘭府的人對這一代主子輩的稱呼早是混著叫的。

賀蘭哀作為名義上的家主,今日取了親,賀蘭明棋便是府中姑奶奶,旁人對她不敢不敬。隻是對於兩個男主子,下頭人年輕一點兒的仍叫他們公子,年長的,便是叫哀哥兒和破哥兒。

這是因為家裡老爺死得早,而賀蘭明棋與賀蘭哀的生母比老爺死得更早些。賀蘭明棋八歲沒了親娘,十六歲死了親爹,那個早年被扶作正妻的小妾在老爺死後生怕賀蘭明棋對她和她肚子裡的小兒子下手,不肯移居彆苑,始終霸著家主才能住的園子。

園子一日不換人,賀蘭哀這個家主就還不夠正式,底下就還得叫他一聲公子,而不是“爺”。賀蘭明棋不知出於什麼心思,竟一直沒去攆人,府裡稱呼也這麼渾著喊下去了。

祝神隨人去到枕霄閣。

一路上換了三波侍衛接手,最後穿過一處園子,繞了幾圈假山好水,方見枕霄閣滿院芭蕉,清風環繞。再來到一處緊閉的房門,聽人傳報後,大門徐徐打開。

祝神走進簷下,已聞到盈出屋外的山空香氣。

賀蘭氏產的山空,有八成給了賀蘭明棋用,果真名不虛傳。

祝神抬腳進門,還未見人,眼前先飄過一縷香煙。

屋內陳設通透敞亮,對門的櫃子上放著兩柄晶瑩玉如意,牆上掛著兩幅稀世古畫,左側神龕內供著戰神,旁邊是一桌筆墨宣紙,對麵桌上架著合鞘的五尺烏金刀。

賀蘭明棋束袖勁裝,一身烏黑錦緞,隻襟下用暗線繡了鶴羽紋,一頭長發束成馬尾,乾淨利落,因在家休憩,常年頭疼,便係赤丹抹額。頭頂發冠看不出是什麼輕巧材質,偶有反光,才可見一部分細密的浮雕,似是仿製的沾洲山河縮略圖。

此時她側對大門而坐,仰靠在椅背,雙腳交疊搭在桌上,胳膊扶著引枕,聽人通報後方緩緩睜眼。

賀蘭明棋一動未動,腳邊便是祝神送來的錦盒,盒子裡無甚稀奇,不過是一支血斑色信鴿羽毛。

她挪動眼珠,將祝神打量了一遍,才開口道:“十六聲河的,祝老板?”

如果將賀蘭破的眼睛比之鷹隼,那賀蘭明棋就是一頭母獅。睜眼時淡然、慵懶,但不經意間投過來的視線裡永遠有著與生俱來的威懾與殺意。她的聲線絕不嬌細,但也絲毫沒有故作深厚,隻比尋常女子略低,因此說話的語氣也似乎生來就更沉一些。

祝神垂眼笑了笑:“喜榮華,祝神。”

賀蘭家的人個個容貌不凡,氣態淩人,連體格都跟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勻稱挺拔,四肢修長。

祝神看第一眼就知道,賀蘭破那欠打的坐姿到底是跟誰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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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枕霄閣,已是天黑。

容琿終於在掌燈時分看到祝神回來。

風裡祝神的披風獵獵擺動,容琿取了燈籠出去接人,與祝神身後送行的小廝辭過,便忙將人扶住,隻隔住袖子,也摸到祝神的手被凍得冰涼:“可吃飯了?怎麼也沒給你個手爐?”

一邊說,一邊急急忙忙送人進屋。

“他們幾姐弟,哪一個是一入秋就用得上手爐的身子?”祝神坐在椅子裡,被容琿先塞了杯熱茶,捧著慢慢喝完,麵色紅潤了些,“你當人人都跟我一樣?”

“都這時候了還開玩笑。”容琿取了毯子蓋在他腿上,又去園子裡請人端些飯菜進來,隨後便拿出藥,讓祝神以茶送服了。

又問:“枕霄閣沒為難你吧?”

祝神打了個嗬欠:“沒有。”

吃食很快送到房中。祝神粗淺嘗了幾道菜,因食材太過精致,他嫌難克化,便沒吃幾口,隻多喝了兩碗湯,泡上半碗米飯將就果了腹。

飯菜撤下,外頭又送熱水進來,祝神泡洗完已是一臉倦意,容琿便不拉著他多行過問,隻點了燈,服侍人睡下,自顧關門悄聲退了出去。

祝神白天勞累,今夜入睡早,起初還睡得沉,中途醒來一次,看看天色,才剛入夜不久,園子外影影綽綽,還有燈火晃動與人聲喧嘩,離他很遠,聽起來像隔著水,朦朦朧朧。他覺著不真切,費力睜眼想要去看,可怎麼也隻能睜開一條縫,透過窗戶看什麼都是斑斑點點的亮光,祝神覺得這大概是自己白天太累的緣故。

可窗子怎麼會打開呢,祝神迷迷糊糊,他明明記得入睡前看見容琿關了的。

接著他便想,算了,自己起身去關好了。可他怎麼都起不來。祝神明白,自己這是還在夢裡。

罷了,罷了。那就合上眼接著睡吧。

隻是他眼還沒合上,那些星星點點的光倏忽又都不見了。

祝神聽見有人喊:“祝雙衣。”

他吸了口氣,忽地從夢裡醒來。

窗戶是關上的,支了條縫通氣。房裡的燈不知幾時被吹滅了。

祝神回了片刻神,摸到被角,輕輕掀開,鞋也不穿,憑感覺摸索到櫃子邊,伸手進去找火折子。

層層庭院外,那些模糊成一片的聲音這次變得真實起來。

估摸時間,這會兒酒席才該剛散,那些雜遝的動靜,是賀蘭府在送客了。

賀蘭府的酒菜是頂好的,隻是祝神無福消受。這沾洲四麵八方的山珍海味,半個月裡都在賀蘭府集齊了,就是可惜了酒。

酒雖好,到底也比不上喜榮華的破紅塵。

破紅塵一壇千金難求,每年即便是各大世家要買,也得提前一年派人來訂,訂也是定量,一口都不多給。喜榮華一年賣給世家府裡的酒從不超過十二壇。

祝神送去賀蘭府的破紅塵總比其他世家的多兩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