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從喜榮華送去的酒,賀蘭破隻在賀蘭府喝過。他不關心自己杯中的酒是哪裡來,叫什麼名字,不知道這酒是他找了十二年的人親手所釀,酒杯裡盛的是祝神為他種的月光。
賀蘭破隻記得,他八歲時喝過祝雙衣釀的酒,難喝死了。
那天他到喜榮華,一開口就要兩壺破紅塵。祝神回房以後吩咐容琿,店裡的破紅塵,給來了的一人一壺,讓他們都嘗嘗。就說是掌櫃送的。
後來到了半夜,他睡在床上,仿佛都能聞到樓下飄上來的酒香,隻是分不清哪一縷來自賀蘭破手裡的破紅塵。
就像現在,隔了那麼遠,酒氣還能傳到這間屋子。祝神聞著,像破紅塵,又不那麼像,似乎還夾雜著彆的酒味。
祝神動作一頓。
屋子裡有酒香,還有另一個人的呼吸。
下一瞬,眼前閃過一個高大的黑影。
祝神被握住雙肩,跌跌撞撞倒向身後的黑暗。
他往後退著,閃躲不及,失去了支撐,下意識抓住那個人的衣袖,腳腕被什麼東西邊棱一絆,兩個人齊刷刷陷進床裡。
祝後腦沒有撞到床板,被壓在他身上的人伸手護住。
他枕著對方的掌心,還沒開口,聽見耳畔低低一聲:“祝雙衣。”
像賀蘭破小時候生病,受了風寒時,因為難受,在夜裡那樣喊他。
——“祝雙衣,祝雙衣。”
帶著濃濃的鼻音。
那時祝神就逗他,仗著夜裡看不見,問賀蘭破:“你哭啦?”
“我沒有。”還是很濃的鼻音。
祝神說:“你就是哭了。”
“我沒有!”
“就哭了就哭了!”
然後賀蘭破哇的一聲哭了。
祝雙衣就舒坦了。
“祝雙衣。”
賀蘭破把頭埋在他頸間,又低聲喊。
祝神脊背放鬆下來,本要放手,想了想,又從後背伸上去放在賀蘭破肩頭,像以前哄他那般很輕地拍了拍:“賀蘭小公子……喝酒了?”
“嗯。”
想來賀蘭破是醉了,竟會有來有回地回答他,還抵著他脖子點點頭。
過了會兒,祝神又聽見他嗓子沙著小聲問:“……你怎麼不來找我?”
祝神說:“你哭了?”
“我沒有。”
“真哭了?”
“……沒有。”
“你就是哭了。”祝神說,“我聽見了。”
賀蘭破突然起來,伏在他身上,與他麵對著麵,兩個人的臉在黑暗中都不甚清晰。
祝神隱約看見賀蘭破發冠下的流蘇懸在自己眼前晃蕩。
他覺著礙眼,抬手想要打開,剛一動,手腕被賀蘭破擒住,壓在耳邊。
“祝雙衣。”賀蘭破含糊不清地叫著這個名字,“為什麼不來找我?”
祝神沉默了一會兒,覺得這個問題自己今晚要是答不出來,很可能會就著這個姿勢被問一晚上。
於是他說:“我有事……”
話沒說完,賀蘭破的影子猝不及防俯下來。
祝神唇上忽地一重,被溫溫軟軟的東西吮了一下。
下一瞬,賀蘭破麻利地撬開他的牙關,把舌尖探了進去。
祝神:“……”
他被迫張嘴,望著頭上屋頂,一邊被賀蘭破糾纏唇舌,一邊眨了眨眼。
賀蘭破小時候發脾氣……用過這一招嗎?
祝神好像不記得了。
正當他努力回憶的時候,賀蘭破另一隻手掐著他的腰,吮吻地間隙裡重重喘息了一聲。
祝神思索片刻,決定給賀蘭破一點提醒。
他空出來那隻手順著賀蘭破的胸口摸到喉結,接著將手一轉,用虎口虛卡著賀蘭破的脖子,微微用力,纏吻的間隙裡彆過頭:“賀蘭公子。”
賀蘭破果真停了下來。
祝神說:“看清楚,我是誰。”
賀蘭破低下臉,額頭抵在祝神的眉骨上,像真的在仔細辨彆。祝神感覺到賀蘭破眨眼時的睫毛掃過他的皮膚。
“你是,”賀蘭破頓了頓,“哥哥。”
總算清醒,至少能認出人來。
祝神心想自己這回就勉強冒充一次祝雙衣好了。
“既然知道,那就……”
話沒說完,被賀蘭破強行扳過臉,二話不說又吻了上去。
“……”
祝神第一次頭腦發怔,賀蘭破對著他吮個沒完,又像小獸一樣時不時伸出舌尖試探。祝神想不明白為什麼這人長大了,發脾氣的方式也變得不一樣。
他的手慢慢從賀蘭破的喉嚨滑下去,像賀蘭破兒時那樣撫上賀蘭破的背。
然後他閉上眼,張開唇,讓賀蘭破再次纏上他的舌頭,對著他不停地攫取。
親吧。
親完了好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