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如果容……(1 / 2)

沾洲歎 詩無茶 7655 字 10個月前

如果容琿沒在賀蘭破開門時看見露出床幃那條胳膊,沒在那條胳膊上看見賀蘭破留下的指痕和紅淤,沒在看見紅淤時聽到帷幔裡呢喃了一聲“小魚”的話。

他還是勉強願意相信祝神半夜找賀蘭破比武這件事的。

枕霄閣外他同疏桐一應人等候在院裡,留祝神與賀蘭明棋獨處房中。

容琿神思亂了一早上,心裡不同的聲音快把他腦子劈成兩瓣。

二爺對小公子難道不是如父如兄?若他沒記錯,小公子前一晚還在對著他們甩臉色,怎麼一夜過去,就把矛盾化解到這般田地?

不對,九皋園那邊,是自家掌櫃夜半敲門送上門去的,既是掌櫃主動,那問題就在掌櫃這邊。

可二爺是個萬事心生七竅唯獨情根堵塞不通的人,他半夜找上小公子,那必定是因為自己先前的提醒讓他意識到小公子情緒異常,想必隻是趁著夜裡無人,好去單獨與對方說些軟話罷了。二爺是最在乎他這個弟弟的。

那怎麼就說到床上去了?二爺是從不通曉床上之事的。

若說隻為哄孩子,倒有可能腦子一短,突發奇想拿這法子哄小公子開心。可二爺不懂,小公子也不懂嗎?瞧著小公子不像不懂的人啊。

那問題就在小公子這邊。

難不成是小公子故意引誘自家掌櫃與他廝混?

不不不,那是賀蘭哀才乾得出來的事。小公子心高氣傲,目無下塵,絕不會容許自己對如父如兄的哥哥生出這般悖理心思。

容琿覺得是自己的錯。

若不是他前一晚多嘴說小公子氣上了頭,掌櫃的這個睜眼瞎就意識不到;掌櫃的既意識不到,也不會半夜還牽掛著對方;掌櫃的不牽掛,兩個人就不會糊裡糊塗做出有違人倫的事。歸根結底,還是他容琿一句話惹的禍。

若他不多話,也犯不著這倆人今早想出這般拙劣借口敷衍他,想來他二人也為此懊悔不已,說不定在無人的角落,各自心裡已決定生死不見。

容琿覺得,自己作為始作俑者,更該好好替他二爺和小公子把守住這樁陰差陽錯的烏龍,再者,為了避免他二人生出心結,還要對他們旁敲側擊、多多開導才是。

如此一想,容琿豁然開朗。

他鬆開皺了一早上的眉毛,甫一抬眼,被湊到他眼前的祝神嚇了一跳。

“二、二爺!”容琿直愣愣的,“你什麼時候出來的?”

“我出來半天了。”祝神道,“見你臉色變幻莫測的,以為是有螞蟻打架,就沒打擾你。”

祝神看看他腳下:“戰況很激烈嗎?”

容琿:“……”

容琿往屋裡看了一眼,見房門緊閉,便扶了祝神往院子外走:“同她談過了?”

“嗯。”祝神神色不自覺凝重起來,“隻要沐得問過了小魚,賀蘭哀那支沾洲歎,不日就會送到我手裡。”

容琿說:“估摸著時間,小公子這會兒應該已經跟沐得見過了。”

祝神眼中卻並未有喜色:“可是小魚那支沾洲歎,十二年前失竊了。”

“什麼?”容琿大愕,“這東西不是隻有守護人的血才能開啟封印?難道是小公子——”

祝神搖頭,於無聲中打斷容琿:“十二年前那支沾洲歎失竊時,小魚就在賀蘭明棋身邊。若非如此,隻怕這麼些年他早被猜忌過無數次。”

賀蘭家三支沾洲歎雖在一處,可存香之地的守香獸會辨認來人的氣息,即便十二年前盜香的人取了賀蘭破的血,不是賀蘭氏三姐弟中的任何一人,都絕對拿不到沾洲歎。

彼時賀蘭哀不過九歲,沒那個能耐,賀蘭明棋更沒理由——一來她對那香向來不屑一顧,二來今日也不必欺騙祝神這一層。

“怎麼可能呢……”容琿想出了神,“難不成這世上有兩個小公子……”

祝神忽頓住腳:“你說什麼?”

容琿猛一回神,歎氣笑道:“我昏了頭了,胡說呢。”

祝神不語。

一時又問:“小魚還在演武場?”

“應該在。”容琿道,“旁邊是屠究法師的園子。她既沒回來,便是還在與小公子比試。”

思及此,他趕忙道:“二爺去看看?”

“屠究麼……”祝神仍在原地沒有邁步,“我本來有事想問她的,不過今天算了吧。”

容琿心想完蛋了,掌櫃的已在避嫌了。

“可是……”容琿腦子裡轉了八百個彎,“小公子贏了屠究,想必刀法精彩絕倫,您就不想去看看?”

“不想。”

容琿心想又完了,掌櫃的開始口是心非了。

祝神說:“小魚這一場下來,怕是能把真相猜到六七分。趁他還沒回來,咱們先走吧。”

容琿心中絕望,掌櫃的果真要死生不見了。

“您當真不等他下了場?”容琿問,“不看他一眼再走?”

“你怎麼回事?”祝神一頭霧水,“前些日子不是還說他太粘著我了?”

容琿低頭不語。

“走吧。”祝神催促,“免得他回來找我發火,這回我可承受不起。”

“那您跟他……”

“過些日子等他氣兒消了再說吧。”

那邊賀蘭破在演武場外與沿路打聽著找來的沐得一行人有片刻的交涉。

屠究在場上看著他回來,問道:“問你什麼?”

賀蘭破在架子前選兵器,他想試試不用雪掖,能否也贏一次屠究:“匕首和佛珠。”

屠究垂下眼似是笑了一笑,又問:“賀蘭哀的?”

賀蘭破點頭。

“他們問你了?”

“問了。”

“你怎麼說?”

“我說是。”

這倒是很符合他的性子。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屠究搖頭一笑:“那賀蘭哀要完蛋咯。”

賀蘭破問:“他會死嗎?”

“不會。意圖殺妻,但沒殺成,終歸沒鬨出人命,頂多跟著天聽教流放幾年。”屠究不知想到什麼,又留了點白,“不過也不一定。”

她眼珠子轉到賀蘭破沒什麼表情的臉上:“你希望他死嗎?”

賀蘭破選了一把青光劍,跟雪掖比起來又短又輕:“與我無關。”

他把劍拿在手裡,指向屠究:“這次用這把。”

屠究說:“好。”

“不過我有條件。”

“哦?”屠究挑起一邊眉毛,笑罵道,“臭小子,以前你找我,我可沒提過條件。”

“你如果說了,我就會答應。”

賀蘭破與她分彆退到各自的位置。

刀槍劍戟棍他向來換著練,這幾年雪掖隨身,才慢慢放下其他幾樣,此時拿起,不過片刻手生,很快賀蘭破便適應。

“我贏你一次,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屠究對他的問題很感興趣:“好!”

說罷開始,屠究手持法杖,催動念力,耳邊響起尖銳的氣鳴,她一瞬閃到場內東側,正念著第一回合躲過了賀蘭破的出招,下一刻劍刃卻從後方挨上了她的側頸。

無論念力還是武力,頂尖的過招隻在片刻,比的僅僅一個“快”字。

屠究笑道:“你果真樣樣都很快了。”

“我隻有比武時很快。”賀蘭破的劍還放在她肩上,“第一個問題,賀蘭哀那晚究竟為何發狂?”

“他喝了酒。”

“隻有酒嗎?”

“這是第二個問題。”

屠究說完,閃身一讓,轉眼已在另一個方位。

賀蘭破凝神盯著他,卻不動。

屠究衝他眨眼:“想好我要往哪去了嗎?”

話音一落,那位置隻剩一道轉瞬即逝的殘影。

屠究的法杖從賀蘭破左側襲來,似乎在她動身前一刹,賀蘭破已預見,於是法杖沒來得及挨上他身體,已被自右手豎替向上的劍脊擋了回去。

賀蘭破原地回身翻過大半圈,與屠究麵對麵並肩而戰時,已倒拿著劍,將劍柄抵在屠究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