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戚長斂……(1 / 2)

沾洲歎 詩無茶 5958 字 10個月前

戚長斂給的藥到了夜裡便慢慢失去效果。

祝雙衣坐在床頭,小魚在他懷中沉睡,他惦記著待會兒與和賀蘭破的見麵,開始後悔那晚沒讓戚長斂留下一個聯絡的方式——並不是忍不了痛,而是覺得犯不著讓賀蘭破察覺出他腿上的傷,否則免不了又要有一堆掰扯。反正是不能說實話的,與其撒謊,不如瞞住不說。

總不能讓賀蘭公子知道他私下乾的都是殺人的生意吧?

腿上縫針的地方間歇傳來細密的疼痛感,祝雙衣冷汗浸透了後衣,決定去院裡坐坐。

甫一出門,撞見戚長斂站在月下對著他笑。

祝雙衣隻是瞥了一眼,他對戚長斂神出鬼沒的行徑不再驚訝,也不再抵觸了。先前他是被威脅的,現在兩個人麵對麵,頗有一種烏合之眾間的團聚感。

害命收贓,反正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了。祝雙衣這樣想。

唯一不同的是,戚長斂似乎壞得很徹底,很完全,很不加掩飾,而祝雙衣因為心裡還牽掛著小魚和賀蘭破,一想到他們兩個,他就覺得自己還有一麵是站在太陽下的。是要藏起來與戚長斂相關的一切來,不能讓任何人知曉的。

可誰又知道戚長斂的另一麵是什麼樣呢?祝雙衣也沒在彆的時候見過他。

他繞過戚長斂,一瘸一拐地走到桃樹邊那把搖椅前,傷口劇烈的疼痛感使他走得十分緩慢,最後落座在搖椅裡竟有如短暫的解脫般長長舒了口氣。

戚長斂蹲在他身側,用手掌很輕地覆蓋在他傷患處的衣料上,指尖觸碰到似有若無的濕潤,興許是傷口繃出了血。

他偏頭對祝雙衣說:“你還是那麼能吃苦。”

祝雙衣閉著眼冷笑,心想這話說得好像他很願意吃這個苦一樣。難道天底下的苦,誰不想吃,就能不吃嗎?若非如此,又如何丈量一個人吃苦的能力?

一顆冰冰涼涼的藥丸抵在他的唇間。

祝雙衣頓了頓呼吸,張嘴,讓戚長斂把藥丸送進了口中。

戚長斂的指腹擦過他的唇瓣,退出時又停在那上麵不輕不重地揉了揉,在他乾燥的唇上留下一點溫度。

他把藥丸囫圇咽下去——祝雙衣並不喜歡吃藥,寧可吞咽得困難些,也不願意細細品嘗藥的味道,接著他身上的疼痛感如退潮一般極快地消散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席卷四肢百骸的一種愉悅,那種綿密的快感使他感到陌生而刺激,或許是前兩次傷口痛得太厲害,蓋過了藥效,讓他無法注意到這藥還有餘下的作用,或許是彆的什麼原因,總之今夜他的身體在藥力下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衝擊,讓他有那麼一瞬幾乎抵達了極樂。

這次他的額頭冒出了一點熱汗,祝雙衣微微挺腰,仰著脖子嗬出一口氣,喉結滑動著,脊背微微戰栗。

戚長斂走到他的身後,俯下身,從他的耳垂一路吻到頸窩,兩個人的呼吸在這個靜謐的角落裡交纏。

直到一隻手從祝雙衣的肩上滑進領口,挑逗性地摸到他鎖骨下方,他才大夢初醒般睜眼,一把攥住戚長斂的手腕:“你做什麼?”

一開口祝雙衣便怔了怔:自己的聲音沙啞而輕浮,帶著一種無力的飄然感。

戚長斂從容不迫:“我摸摸你的心跳。怕它快得過了頭,你受不住。”

祝雙衣覺出點不對勁來:“你到底給我吃的什麼藥?”

“有用的藥。”戚長斂從他領口裡抽出手,指尖劃過他的臉,手掌拍在他肩上,“時間差不多了,和你的小情郎約會去吧。”

祝雙衣驟然回頭,緊緊抓住他的手:“你彆打他的主意!”

“你在乎他得很呐!”這倒是讓戚長斂有些出乎意料,“他很重要?是你什麼人?”

“他誰也不是。”祝雙衣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轉頭坐回去,刹那後又扭過頭警告,“你彆碰他!他和小魚,你都不要碰。”

戚長斂盯著他的眼睛,沉思道:“他教過你劍嗎?”

祝雙衣很不願意同戚長斂多交涉一絲一毫與賀蘭破有關的事,可他又怕自己越是不說,越引得戚長斂感興趣,於是乾巴巴地道:“他不會用劍,隻會用刀。”

“那你的劍是誰教的?”

“我不知道。”祝雙衣下了逐客令,“你該走了。”

戚長斂的冒犯永遠不會叫人討厭,他實在太懂得進退的分寸。

耳邊回蕩著一聲輕笑,祝雙衣再睜開眼時,身後已空無一人。

他回房換了身乾淨衣裳,去到屋後草垛前,靜靜等著賀蘭破。

強大的藥效使他精神恍惚,賀蘭破來到身邊了,祝雙衣還在抱著膝蓋發神。

“在想什麼?”當他注意到賀蘭破的聲音的時候,對方已是第二次對他提問。

“沒什麼。”祝雙衣神思遲鈍,因此說完話以後臉上才露出點笑,“你來了。”

賀蘭破往他手裡塞了個油紙包,裡頭是熱熱的牛肉酥餅和一袋子蜜餞。

他拿著酥餅不動,賀蘭破說:“沒有花生。”

祝雙衣緩緩抬眼:“……什麼?噢。”

他將餅子往嘴裡塞了一大口,衝賀蘭破擠出一個笑:“好香啊。”實則腦子裡還是亂糟糟的,神遊到天外去了。

賀蘭破凝了神看他,一言不發。

祝雙衣沉默地吃完餅子,若無其事抬頭,衝賀蘭破嘰嘰喳喳話起家常。

一時說到想不出給村裡夫子送的禮品,賀蘭破便出主意:“米麵糧食,布料家禽。穿衣吃飯的最要緊。”

又說起最近醉雕胃口不好,喂飯也不吃,和小魚一樣養了半年也不見長個子。

賀蘭破說:“用酒米拌點牛肉。”

祝雙衣記下,正集中精力想著再找些彆的話說,賀蘭破忽問:“你不舒服?”

祝雙衣沒意識到自己這會兒已累得微微喘氣,臉色也由不太正常的紅潤急轉成了蒼白的模樣,強笑道:“有麼?”

賀蘭破說:“是不是沒休息好?”

“也許吧。”祝雙衣撐不下去了,一倒頭睡在賀蘭破腿上,“你讓我靠會兒。”

他綿長地呼了口氣,心口處的調動稍微舒緩了些。

不能再吃了。祝雙衣暗暗地想,戚長斂的藥,一顆也吃不得了。

他將視線移到賀蘭破臉上,因為放鬆了精神,聲音也輕了許多:“我最近,有點累。”

“因為小魚?”賀蘭破問。

“小魚很乖,”祝雙衣總怕他誤解小魚,抬手揉了揉自己眉心,“是我想要的太多。”

“你呢?”他把腦袋往賀蘭破懷裡偏了偏,“你找你的哥哥,找到了嗎?你最近休息得好嗎?”

賀蘭破道:“我很好。”

前些日子他托的那個法師打發人來了消息,說自己感知到了戚長斂的方位,可不肯細說,非要賀蘭破親自與她接頭。偏接頭的地方選得相當的遠,幾乎到了北邊顧氏的地盤。賀蘭破趕了幾日的馬,在那裡逗留數日,法師始終沒有露麵,像在躲避誰似的。

這叫賀蘭破撲了個空。他聯係不上人,便在約定的時間內回來了。

天邊浮出一縷金光,朝陽出山,他掌心覆在祝雙衣眼前:“睡會兒吧。”

祝雙衣眨眨眼,睫毛輕掃著他手心肌膚,又把他的手拿下來,擱在肚子上翻轉玩捏:“不睡。看日出吧。”

他是居無定所的,賀蘭破也是居無定所的,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是待一分少一分,祝雙衣不願意浪費去睡覺。

那天告彆彼此後,祝雙衣竟像下了戰場一樣如釋重負,精力渙散地拖著雙腿回到房裡,一覺睡到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