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長斂不斷地叫他集中精神,全神貫注,祝雙衣被迫注視他的眼睛,慢慢好像從身體裡凝出一股力量,抵禦著周身的疼痛。
戚長斂見他呼吸穩定了,就放開他。
祝雙衣的手撐在地上,垂著頭喘氣。
回過這一口氣,他抬頭,眸子裡射出森森的恨意:“是你,是你用念力讓我這麼痛苦。你把我當成搖鈴鐺就吃飯的狗……跟藥無關……跟藥無關!”
“有沒有關,你也不會痛了。”戚長斂不置可否,擦掉他額角的汗,“你會用念力了。”
“是,我會用念力了,不用再吃你的藥,也不會再痛了。”祝雙衣被他折騰得身心俱疲,臉已成了灰白色,甚至沒功夫去思考戚長斂的目的。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拖著雙腿往門外去:“現在我要回去了。”
戚長斂也站起來,看著他的背影,淡淡道:“那你的小魚呢?”
祝雙衣腳步一頓,回頭道:“你什麼意思?”
戚長斂理了理衣服上被祝雙衣蹭出的褶皺:“你會用念力抵抗我了,那我隻能去折磨那個孩子。”
話音未落,眼前一個黑影閃過來,祝雙衣將他推到在地,拳頭如雨點般落下。
戚長斂不慎挨了幾下,反應過來後輕輕鬆鬆把祝雙衣製服在地上,掐著祝雙衣的脖子:“才教了你怎麼用念力,到頭來還是隻會揮拳頭。”
祝雙衣死死攥著他的手,眼裡滿是血絲:“小魚是個孩子!他隻是個孩子!”
“你也是個孩子,我的孩子。”戚長斂問,“你有念力,他沒有,你該怎麼辦呢?”
祝雙衣近乎絕望地望著他:“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麼?”
戚長斂拿出一枚裂吻草:“吃吧。”
祝雙衣不動。
戚長斂眼色一冷:“吃!”
祝雙衣睫毛微微顫動,低下眼,將那枚裂吻草含進口中。
很快,藥效起來,他攥著戚長斂的兩隻手力道也鬆了,渾身不再緊繃著,柔軟地垂下手去。
戚長斂繞到他身後,將他抱坐在自己懷裡,祝雙衣起先還掙紮了一下,被喂進第二顆裂吻草後,便安安靜靜地靠在戚長斂胸膛上。
“你是頭養不熟的狼。”戚長斂低下頭,雙唇附在他耳後,似親似吻地說,“我隻有挨個挨個把你的爪子拔乾淨了,才能放心地帶你回家。”
他向下移,舔了舔祝雙衣頸後的傷口:“你把你抵禦的那一部分念力,放到那個孩子身上。從此以後,不僅是我,彆的任何法師,都無法用念力傷害他。”
祝雙衣向後仰頭,對上戚長斂俯視的目光。
他把抵禦的念力放到小魚身上,那自己就隻能任由戚長斂宰割了。
戚長斂其實是很清俊的長相,他看起來隻略微比賀蘭破年長些,興許是三十出頭,興許二十幾歲,因為身架高大,談吐間總帶著張弛有度的輕佻,加之眼眶異常深邃,便有種難以捉摸的成熟氣度。當他含笑麵對祝雙衣時,很有一種舐犢般的溫柔和旖旎。
祝雙衣怔了怔神,隨即被戚長斂側過額頭挨蹭了一下,想到戚長斂的話,他便向後摸到他的衣角,輕輕扯了扯:“你教我。”
戚長斂凝視著那一片衣角,眸光微動:“我教你。”
他給祝雙衣喂下第三顆裂吻草,把人打橫抱起,掃開桌上一切雜物,將祝雙衣放上去。
祝雙衣仰直了脖子呼吸著,在藥力的催發下他整個人天旋地轉,他的雙手撐在身後,感到戚長斂的吻從耳垂一路向下遊走,直到肩上一涼——他的衣服被拉扯下去。
祝雙衣雙目茫然地望著房頂,時不時被吮咬得發出幾聲喘//息。
他從骨頭到發絲裡都發著癢,又很暢快,醺醺然的仿佛舒坦上了天,指尖搭在戚長斂身上打著顫,隻在偶爾的清醒的間隙裡蹬了蹬腳,因為渾身無力而倒在桌上。
祝雙衣猛地閉眼,咬牙□□了一聲,推了推戚長斂的頭頂:“不……”
戚長斂從他下方抬頭:“你的小情郎可以,我不行?”
祝雙衣睜了睜眼,沒有說話的力氣。
他揚起手,給了戚長斂響亮的一耳光。
然後趁勢往旁邊一滾,沉沉地摔到地上。
祝雙衣衣衫不整,頭暈眼花地攀著柱子坐起來——戚長斂的嘴角被他打出了血,正麵目森寒地盯著他。
“讓我回去。”他攏了攏衣襟,意態蹣跚地扶牆站起,垂下眼簾道,“小魚快醒了,他會找我。”
戚長斂隻是撐桌看著他,一副山雨欲來的神色。
祝雙衣見他不說話,便一步一步走到門前,抬腳跨出門檻,迷茫地左右張望。
後頭傳出戚長斂咬牙切齒的聲音:“用——念——力。”
祝雙衣沉默片刻,隨即消失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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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小魚去賀蘭府的前一晚,鄉裡來了個戲班子。
戲班子是隨走隨唱,大地方掙大錢,小地方掙小錢。到了這個地兒,便在一處無人居住的院子裡搭台子,要聽戲的,交三個銅板就能進院裡坐著聽。
祝雙衣的錢全兌成了整銀放在小魚明天要穿的衣服裡,現下身上就剩四個銅板——夠一個人聽,兩個人就不行了。
他想了想,決定買一個院裡的位置,讓小魚進去聽戲,自己則扒在牆頭上白看就好。
小魚一聽他這主意就把銅板抓起來放回他兜裡:“我們一起聽。”
這晚小魚坐在祝雙衣肩上,和許多扒在牆頭的鄉下小子們一起,在昏黃的燈光下聽了人生中第一場戲。
戲散了,兩個人都沒回過味兒似的,耳邊還盤繞著那些咿咿呀呀的腔調。
祝雙衣抱著小魚坐在自己家的搖椅裡,感歎道:“唱得真好聽啊。”
小魚點點頭。
祝雙衣一歪腦袋望向小魚:“以後我有錢了,就請個戲班天天唱給你聽。”
小魚看了他一會兒,搖搖頭:“戲班不好,你唱給我聽。”
“好啊你!”祝雙衣笑著說道,“我天天給你洗衣做飯還不夠,還要給你當消遣?”
小魚忽地抬手,掌心貼在他臉上:“你好看。穿了戲服,更好看。”
祝雙衣似笑非笑:“你才幾歲,知道什麼好看不好看。”
他後仰著躺回椅背上:“好吧好吧,那以後我就勉為其難,學學唱給你聽。”
小魚低頭玩他的手:“唱什麼?”
“嗯……不知道。”祝雙衣問,“你想聽什麼?”
小魚說:“不知道。”
祝雙衣沉思片刻:“你今天在學堂學了什麼?”
小魚說:“南鄉子。”
“南鄉子?是文章嗎?”
“是詞。”
“背給我聽聽。”
“不要。”
“背一下嘛。”
“不背。”
“你就背一下嘛。”
“不想背。”
“背一下嘛!”
“不背。”
“背一下……就一下……”
“祝雙衣你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