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的耳朵裡響起一絲細微的尖銳聲,像一根緊繃的弦刺穿他的大腦,那是這段日子以來反反複複出現的耳鳴。祝神沒當回事,仍舊一動不動的像具屍體。
直到耳鳴聲愈發強烈,且長久不息,祝神的後腦漸漸出現難以捉摸的陣痛。
他皺緊了眉,久違地從鼻腔裡發出一聲悶哼。
頭痛愈演愈烈,祝神開口,喉間傳出嘶啞的□□。
他太熟悉這樣的痛感是怎麼一回事,很快他便跪伏著,用拳頭不斷敲打自己的太陽穴,並將腦門撞向地板。一下一下,磕頭聲沉悶而連續地回蕩在這間屋子裡。
疼痛停下時,他流了一頭的汗,額頭也磕破了血,就是不曉得骨頭撞沒撞碎。
祝神顫抖著指尖摸了摸臉上的汗,接著把手指送進自己嘴裡,心裡第一個念頭是自己竟然還能流汗。
正當他重複著動作打算再嘗一口自己的汗水時,屋門終於開了。
戚長斂提著一疊油紙包慢慢走進來。油紙裡甜膩的香味刺激得祝神緊盯不放,再沒唾沫,也連咽了幾口口水。
外頭的光照射進這間屋子,勉強顯露出這地方的陳設。
這是間簡易的木屋,土砌成的牆,屋子裡一桌一椅,在祝神夠不到的距離,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門口一地雪白,戚長斂帶進一股寒氣,每走一步便留下一個半濕的腳步,屋外在下雪。
他把那碟子糕點放在桌上,走到祝神跟前蹲下,毫不客氣地把手探進祝神衣服,摸了摸祝神的肚子。
突如其來的冰涼感叫祝神佝僂著瑟縮了一下,戚長斂的手總是冷得像從冰窟裡拿出來一般。
戚長斂按了按他空癟的肚皮,笑道:“餓壞了吧,這都五天了。”
祝神垂著脖子不吭聲,實在沒精力去浪費一點口舌。
戚長斂的手移到他的肋骨,又滑著在他腰上摸了一把:“腰都快餓沒了。”
祝神餓得牙酸,如果不是必要,簡直不想用力呼吸。戚長斂隨便怎麼擺弄他,他都沒反應。
好在下一刻那隻手就離開了他的身體。戚長斂轉而向桌子那邊走去,拆了油紙包,坐在椅子上,這時祝神便不由自主地抬起頭盯著他手上的白糕。
戚長斂慢慢悠悠,從白糕上掰下一個角,做出遞過去的姿勢:“過來。”
祝神後背貼著牆,看看那一小塊糕,又看看戚長斂,架不住餓地舔了舔嘴唇,攀著牆壁緩緩起身。
才走近桌子,戚長斂突然站起來,衝著他的肚子就是一腳:“誰讓你站著過來!”
祝神被這一腳踹得撞到後麵的土牆上又摔下去,捂著肚子渾身發抖,張大了嘴幾欲作嘔,可惜胃裡空空,吐了半天,嘴裡流出幾滴血來。
興許祝神的胃就是從這一腳開始,十二年一去不複返地壞了下去。
戚長斂看他弓在地上緩過氣了,又坐回椅子裡,恢複先前的姿態,拿著糕,對祝神說:“過來。”
祝神擦了擦嘴角,斜眼睨著那塊糕,也確實再站不起來了,便四肢著地,半步半步地爬過去。
爬到戚長斂腳邊,帝江鎖繃緊了,發出“錚”的一聲,祝神不能再往前。
戚長斂覺得他這個模樣很溫順,很稱得上一條狗了,便會心一笑,把白糕扔到地上。
祝神立時伸出胳膊,連灰也不拍,就把糕塞進嘴裡,囫圇吞了下去,幾乎沒有咀嚼。
戚長斂心情頗好的一連喂他幾塊,直到一包油紙喂光了,才擦擦他的嘴角,問:“你是誰?”
祝神抬起眼皮掃他一下,感覺這問題莫名其妙:“祝雙衣。”
戚長斂一個巴掌甩到他臉上。
祝神猝不及防,被打得眼冒金星,才吃下去的一點白糕險些就吐出來。
他咳了幾聲,喉嚨裡又湧上血氣,這回戚長斂再扳著他的臉問他是誰,他便不說話了。
戚長斂又問:“我是誰?”
祝神剛要叫他的名字,視線瞥到桌上另一包糕點,腦子一轉,嘟嘟囔囔地說:“你想你是誰?”
戚長斂說:“我是你師父。”
祝神便叫:“師父。”
戚長斂臉色微沉,末了又冷笑道:“你倒是沒什麼骨氣。”
他將手甩開,把桌麵剩餘的油紙包一胳膊掃到地上,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
祝神迫不及待將那幾包糕點撿起來,直接用牙咬開係繩埋臉便吃,吃完一包還要再開第二包時,他猛然停手,意識到這一包興許就是自己接下來好幾天的口糧,畢竟戚長斂沒有告訴他下一次光臨是什麼時候。
他舔舔牙齒,頗有些後悔自己吃得太多太急,遂抱著那包油紙退回角落裡,趁著這會兒有精力,研究起身上這條鎖鏈和屋子的出口。
祝神搗鼓了半天,發現這帝江鎖是又沉又硬,連個鎖孔都摸不到,另一端的儘頭嵌在牆裡,除非房子塌了,否則他是掙不脫的。
而這屋子簡陋至極,他所能到之處,不是空地便是牆壁,牆體也是又冷又厚,若用手挖,就是手骨頭磨斷了也挖不穿一個洞來。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劍。
祝神摸黑拿起那把劍,試著在牆上劃了幾下,有粗糙的摩擦聲。
他頓時血氣上湧,穩住氣息後挪到鎖鏈另一端下方,摸摸索索地找到嵌入牆壁的位置,握住劍柄,一點一點地沿著鎖鏈邊緣的缺口往外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