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殿裡,仁惠帝心急如焚。
扣押他的叛軍已經來來回回賞了他好幾個拳頭,現下他是被打得鼻青臉腫,打眼一看哪兒還有半分的天子威儀。
暴脾氣叛軍見他遲遲不動筆,又要上前出手,“嗖”的一聲,羽箭穿雲破雨而來,一下子紮破了他的心窩子。
“滋——”鮮血猛地噴出老遠。
叛軍捂著胸口掙紮片刻,白著臉斷了氣。
殿外響起兵器相接的聲音,不多時,司馬晟帶著禁軍趕了過來。
“下臣救駕來遲,望陛下恕罪!!”司馬晟入殿就跪,看起來比誰都忠心。
仁惠帝提著的一顆心終於落地,趕緊攀著書案站起來:“太子尚未脫困,世子趕緊帶人去東宮救人!”
“此事不急,下臣還有要事和陛下商議。”說著司馬晟做了個後退的手勢,禁軍整齊退到了殿外。
白秉貼心關上殿門,站在了司馬晟身後。
仁惠帝麵色一涼:“司馬晟,你這是做什麼?”
“陛下莫慌。”司馬晟自行站起身坐到一邊,倒了碗涼茶潤了潤喉才道,“下臣想和陛下打個商量。”
“大膽!”邱有良壯著膽子怒斥一聲,“司馬晟你好大的膽子,居然膽敢脅迫陛下!”
司馬晟還沒開口,白秉就瞪著大眼盯了他一眼,嚇得邱有良後退一步,沒敢再出聲。
“司馬晟,看來你今日救駕心思不純。”仁惠帝道。
“不錯。”事情到了這一步司馬晟也沒想著藏著掖著,“不然陛下以為呢?”
仁惠帝冷著臉沒搭話。
司馬晟言語諷刺:“難不成殿下以為我冒著生命危險進宮就隻是為了救駕?”
仁惠帝:“……”
“陛下當年逼死我母妃,逼得我遠去新城戍邊不能在父王跟前儘孝……”司馬晟眼神冷了下來,“陛下都對我這般無情了,我還死心塌地為陛下賣命,那豈不是傻?”
白秉知道官家一向忌憚大人,可他不知道大人的母妃是被官家逼死的?
這也太壞了!
白秉憤怒看了仁惠帝一眼,又朝著司馬晟投來可憐的眼神。
“你到底要說什麼?”仁惠帝憂心太子安危不想和他多做糾纏。
“母妃被陛下逼死,如今陛下又拿梁遷的性命來威脅。陛下……”司馬晟寒聲一笑,“你真當臣是個任人隨意捏搓的軟柿子麼?”
仁惠帝抿唇不語。
殿中寂靜無聲,司馬晟的聲音一字一句回蕩在空氣中,直入人心。
“軟柿子當了這麼多年臣也當夠了。”
仁惠帝麵色陰沉看他:“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司馬晟好笑看他,“陛下玲瓏心思,我什麼意思陛下猜不到麼?”
仁惠帝心中掛念愛子,早已沒了和他周旋的耐心:“吾答應,吾什麼都答應,快快去救太子!”
司馬晟沉眉一笑,眸光堅韌,對上仁惠帝慌亂無主的目光,這一刻,兩人的身份像是調了個兒。
仿佛他,才是那個高高在上睥睨眾生的王。
風嘯雨湍,折騰了一夜天總算是亮了。
緊閉的宮門從裡頭打開,兩個人並排著走了出來。
白秉擔心司馬晟的傷勢,刻意將他大部分的重量都壓到自己肩上:“大人,您撐著點兒,等回了王府屬下立即給大人找大夫。”
“不先去給秦楚報個平安麼?”
“大人把屬下想成什麼人了?”白秉不高興了,“我就是再喜歡秦楚也分得清輕重緩急,大人現在傷勢正重,屬下怎能見色忘義呢?”
“嗯,這麼一說你好像挺忠心的。”司馬晟勾了下唇。
“什麼叫好像,就是忠心。”白秉小心攙著司馬晟往外走,“在屬下心中凡事大人都是排第一,沒有例外。”
司馬晟撩起眼皮看他:“行了行了,說你胖還喘上了?”
“大人不信?那可是太傷屬下心了,大人……”白秉頓住步子,仰著下巴指了指不遠處,又喊了聲,“大人您看……”
如今時辰尚早,街上空無一人,唯有一輛馬車停在街邊。
馬車做工講究,車廂上每一段木頭都打磨得圓滑透亮,是南方少見的紅雲木。
馬車雖無多餘裝飾物,可從擋風的華貴車簾到拉車的高頭大馬都能猜出,這馬車的主人非富即貴。
司馬晟腳下步子不由加快,從剛開始的疾行到小跑,且越跑越快。
白秉都擔心他閃著腰:“大人!這馬車又跑不了,您慢些,慢些啊!”
車裡的人聽到動靜,掀開了車簾。
隻看搭在車簾上的那隻粗細均勻的手,司馬晟就猜到了是誰。
車簾一寸寸掀開,露出梁遷一張略顯憔悴的臉。
他身上還穿著昨晚那身衣裳,因為布料淋雨起了褶子,風乾的濕發胡亂蓋在額頭,略顯狼狽。
梁遷匆匆下車,身後還跟了個人下來。
白秉一看那人,也不管司馬晟了,將人丟給梁遷就跑上前去:“秦楚!!”
司馬晟:“……”說好的忠心,不見色忘義呢?
秦楚強裝鎮定,卻還是禁不住濕了眼眶:“白秉,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