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梁遷隻帶了江福一個小廝。
精致豪華的馬車一上主街就吸引了不少驚異的目光,江福心裡咯噔一聲,心說壞了,得趕緊跑。
響亮的一巴掌用力拍在馬屁股上,江福高聲長喝一聲:“駕!”
隻是已經晚了,駿馬還來不及加速,馬車便被街上的百姓圍了個結結實實。
梁遷正坐在車廂裡愣神,忽然察覺馬車停了下來,舒展的眉毛向上蹙起一道褶子:“江福……”
“公子……”不等梁遷說完,江福有些擔憂的聲音透過車簾的縫隙蕩了進來,“公子……”
“發生了何事?怎麼不走了?”
“公子不必擔心,小的這就想個法子。”江福的手從門簾處探了進來,左摸右摸夠到一個壓車簾的鐵塊兒,還拿在手裡掂了掂重量。確定此物稱手可用,江福才壓著聲音道,“待會兒我給公子擋著,公子跳下馬車就跑,可千萬不要回頭。”
梁遷被他說得雲裡霧裡,剛要開口訓斥,頓覺有些不對勁兒。
方才人聲鼎沸的街上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安靜?
掀開側麵的隔簾,不由被麵前的一幕驚到。
隔簾外擠滿了一臉期待的年輕兒郎。
“是三郎!是三郎啊!!”未等梁遷做出反應,人群中一個大膽的女郎猛地尖叫一聲,頓時整個人群都沸騰起來。
“對!是三郎!的確是三郎啊!!”緊接著又有人喊了起來。
梁遷眉心拱起一道褶皺,他二話沒說,掀開車簾走到了江福身邊。
“你們都彆再往前了!再往前驚擾到我家公子,就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江福此刻正試圖以一人之力嗬退眾人,他手拿鐵塊,麵目猙獰,像個拚死搏鬥的勇士。
隻是這勇士身量矮小,四肢瘦弱,沒什麼震懾力。
“江福。”梁遷喊他一聲站到了江福一側。
“公子?”江福一看梁遷走了出來,一臉恐慌,“公子您怎麼出來了?公子快回去!外頭不安全!!”
“放心,無事。”梁遷抬頭看向眾人,隻覺一驚,方才在車廂裡看感覺也就是人多了點兒。如今站在馬車上再一看,才驚覺目光所及之處都是人。
一顆頭挨著另一顆,儼然田地裡的躥出來的黑頭菇。
梁遷忽覺胃中不適。
“是三郎!三郎出來了!三郎出來了!!”
“是啊是啊!有生之年能見到三郎,我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三郎!三郎!!!!”
“三郎!!!你快看看我啊!!!!!”
梁遷被鬨哄哄的聲音吵得腦仁欲裂,無奈還要強顏歡笑。他故作鎮定一抬手,人群中的聲音倏然而止。
“承蒙諸位抬愛在下著實受寵若驚,本想就地與諸位把酒言歡一醉方休,奈何湊巧家中有急事要處理,各位可否能給讓條路出來?”梁遷從容不迫舉止得當,言語間將自己和對方都放在了平等的位置上。
全然沒有半分世家子弟的架子,更多的,是名士的灑脫不羈。
“好!”不知是哪位郎君應了聲,“今日咱們見到了梁三郎也算是不虛此行,現下三郎家中有事,咱們不便耽擱,快快讓路吧。”
“是啊是啊!快給三郎讓路吧!”
好不容易親眼得見勝慧先生,年輕的女郎們自然最是不舍。可梁遷話都說到了這裡,再不讓就說不過去了。
擁擠的人群中間慢慢裂開一道隻可容馬車通行的路,江福收起惡狠狠的表情,有些尷尬看了眼自家主子,心說,還是公子厲害,三言兩語就把人打發了。
“公子,您進去坐好,小的這就駕車回府。”
梁遷朝著眾人儒雅一笑,轉身進了車廂。
人群中再次爆發出一陣尖叫聲。
“瞧見沒,瞧見沒?三郎他對我笑了!”
很快,有其他人反駁:“三郎分明是在對我笑,哪兒是對你?”
“三郎明明就是對我笑的!!”
“你胡說!!!”
江福驅車前進,走了段距離被正在爭吵的兩位女郎再次截住了去路。
梁遷隻覺頭疼,江福勸解無果,梁遷隻得再次出來勸架。
“兩位……”
話未說完,隻覺手腕一緊,便被人扯下了馬車。
梁遷人一落地,瘋狂的女郎們蜂擁而上瞬間將人淹沒。
江福嚇得都喊破了音:“公子啊!!!!”
江福像個奮不顧身的拚命三郎,短腿一揚義無反顧跳進了人流裡。
他在翻湧的人潮裡搜尋半晌,終是沒尋到梁遷的影子。
江福急得冷汗直流,嗓子都喊啞了依舊一無所獲。
熱辣辣的日頭在頭頂烤著,他饑腸轆轆地仰起頭看向梁國公府的方向,隻覺呼吸急促腦袋昏沉,竟兩眼一翻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