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遷回了後院站在了簷下,眉心微皺似在傷神。他原地站了一會兒沒有回房,而是轉身進了書房。
午飯,梁遷沒吃。
日落時分,書房的門開了,梁遷看了眼坐在門外打盹的江福,手狀似無意輕輕拍在了廊柱上,發出“咚”的一聲。
聲音不大,江福卻登時彈地而起,像個打了雞血的將士:“公子有何吩咐?”
“去幫我做件事。”
夜深了,平王府的後門出現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
人影約摸六尺,身架小巧,四肢纖瘦,一副弱不禁風的柔弱樣兒。
後門,當值的小廝正在打盹,聽到窸窣的腳步聲這才提起眼皮掃了眼。
就見一個衣衫襤褸的乾巴男子齜著血盆大口朝自己咧嘴一笑,露出幾顆糟透的大黑牙:“這位兄弟,我是外鄉進城討飯的,想問問兄弟府上可有什麼空缺能讓我討口飯吃啊?”
小廝將他全身上下打量一番,毫不避諱給他一個白眼兒:“沒缺,也沒飯,去去去,要飯去彆處要!”
“哎?”男子依舊帶著一臉的笑,“咱們有話好好說,彆上火,彆上火啊。”說著從皺皺巴巴的腰間掏出一個小物件兒遞到了小廝跟前,“我實在是熬不下去這才尋思著來府上問問碰碰運氣的,兄弟你看,這是我祖上傳下來的土珠子,不值錢的玩意兒,兄弟若是看著中用就收了去,能幫忙找個活計就最好了。”
“若是找不到活計……”男子有些為難看著小廝,“那……賞我頓飽飯吃也成啊!”
小廝接過男子手中的物件兒,放到燈籠下頭一看,兩眼頓時金光乍現。
不識貨的土包子,這可是上好的景湖土珠!!
小廝眼中驚喜神色轉瞬即逝,隨即他一臉嫌棄將物件往回推了推:“就你這不值錢的玩意兒也好意思拿出來丟人現眼?走走走!趕緊走!!”
話是這麼說,視線卻一直掛在那土珠上。
男子有些急了,趕緊將土珠又推了回去:“哎,不值錢的玩意兒權當給兄弟的見麵禮了,不過……”他齜著糟牙笑了笑,“兄弟你好心給我交個底,這活計能……”
小廝半推半就將土珠收進囊中,垂著眼皮道:“活兒沒有,不過給你弄頓飽飯不成問題。”
“這……”男子一臉為難,糾結半晌終是妥協,“那……也成吧。”
半柱香後,小廝不知從哪裡弄來兩隻烤鵝外加一壇老酒。
兩人就這麼席地而坐大快朵頤起來。
小廝咕咚咕咚灌下半壇酒,雙頰慢慢升起兩片酡紅。
男子見狀,知道對方已經酒氣上頭,隱在暗處的眼睛浮上一抹狡黠的笑。他撕下一根鵝腿遞到小廝麵前:“兄弟,光喝酒傷身子,就著肉吃啊!”
小廝接過鵝腿咬了口,嘴裡含糊不清道:“你這人心眼兒不壞,就,就是有些蠢,蠢笨。”
男子傻嘿嘿笑了兩聲:“這話我就當兄弟你是在誇我了,不過……”男子突然湊到小廝近前試探問了句,“在這種高門大戶當差不好過吧?”
一提這個小廝馬上來了精神:“那是肯定的!!!彆人先不說,就說這,這王府的世子,世子殿下,性子陰沉不定,那是個頂難……頂難伺候的主兒……”小廝打了個酒嗝,“就說前幾日……一個府上當差的小廝,一時沒留意煎藥……煎藥煎糊了,當晚就被世子發賣,發賣了去,唉……可憐呐……”
“世子殿下這麼難伺候啊……”男子跟著附和一聲,話鋒一轉又引到了彆處,“實不相瞞,今早我也來王府附近溜達了一遭,一大早好像看到有大夫從王府出來,府上這是有人病了麼?”
“哎!”小廝一拍大腿,“還真叫你給猜對了,王府確實有人,有人病了,病的正是,正是這難伺候的世子殿下……”
“真假?”男子佯裝難以置信,“世子殿下得的什麼病啊?嚴不嚴重?”
“噓!”小廝沾了鵝油的手一把捂住男子的嘴,他做賊般看了眼四周,見周遭無人這才鬆了手,“這事兒啊管家說了不讓張揚,誰要是說出去就,就打斷誰的腿……”
“奧。”男子嫌棄擦了擦剛才被小廝捂過的嘴,繼續打探消息,“那看來世子殿下病得不輕啊!”
“可不是病得不輕?”小廝醉得稀裡糊塗,被人一帶話茬兒就跟著走,“聽說一個弄不好可是,可是會沒命的……嗝……”
男子麵皮一扯,驚道:“這麼嚴重!”
“就,就是這麼嚴重……”小廝仰頭咕咚咕咚猛灌好幾口老酒,“今個兒下午我看見世子殿下了,麵色額鐵青,沒個人色兒,依我看呐活,活不長了……”
他正欲再說,再抬眼,麵前哪兒還有男子的半個影子?
小廝使勁揉了揉雙眼,目光也沒個焦點,隻疑惑自言自語:“哎?人,人……呢……”
深更半夜,一個黑影偷偷摸摸敲響了梁遷的房門。
門軸轉動,房門開了。
黑影匆匆進了房間,對著站在燭光中的梁遷恭敬作揖:“公子。”
梁遷看了眼一副乞丐打扮的江福,眉梢微不可聞動了下:“打聽出來了?”
江福一臉為難看向梁遷:“回公子,打聽出來了。”
“嗯,司馬晟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公子……”江福欲言又止,“司馬晟他……好像活不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