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看他的眼神卻愈發奇怪,有好幾回梁遷都發現司馬長庚在偷看自己。被自己撞破,對方又不以為然一笑置之。
那時,梁遷就已察覺,太子殿下怕是對他存了些不該有的心思。
“殿下。”梁遷低聲喊了一句,“殿下和我乃雲泥之彆,在我心中殿下是好友,是太子,更是未來的帝王。”他輕歎一聲,“殿下恕罪,殿下想要的我給不起。”
“給不起?”司馬長庚苦笑一聲,“怕不是給不起,是不想給吧?”
這次,梁遷沒搭話。
“罷了。”司馬長庚沉吟良久,轉身看向亭外,“你和司馬晟的事父皇應該已有所察覺,避免牽扯到梁國公府,止荊自己想想接下來該怎麼做吧?”
“殿下……”
梁遷正欲將此事再問得詳細些,司馬長庚打斷他的話頭:“此事不是我說的。”
言畢,他走下台階出了涼亭。走了幾步又頓住步子,將手裡一個油紙包擱在了院中的石桌上:“油果子,剛才來的時候順手給你買的,趁熱吃了吧。”
梁遷動了動唇,好半晌終是沒能說出一句話。
司馬長庚走得極快,出院門的時候江福正挨在牆根愣神。晃一瞅見人出來,嚇得立即正身站了起來,緊接著就要往人身後跟。
沒想到今日他真是倒黴透頂,動作太快腳下打了滑,一個猛撲剛好撲進司馬長庚的懷裡。
司馬長庚下意識將人接住,四目相對的瞬間,江福已經嚇得抖成了篩糠。
“太子……殿,殿,殿下,恕……恕恕罪啊!”最後的“啊”字還含在嗓子眼兒裡,江福隻覺身體後仰,被人一把推了出去。
“砰”地一聲,江福臉朝下砸在了青石地板上。
“混賬!”司馬長庚怒甩衣袖,提步離去。
這一下子把江福摔得是鼻青臉腫,他顧不上疼,撐著酸脹的腿腳麻溜兒從地上爬起來,乾巴巴的腦袋在地上磕得哐哐響:“太子殿下恕罪!太子殿下饒命!太子殿下饒命啊!!!”
喊了好半天沒聽見人出聲,江福才戰戰兢兢抬起頭來。
麵前哪兒還有司馬長庚的影子?
他趕緊直起身體又四處瞧了眼,細長的青石小路上全無半分人影。
這是……走了?
江福躥到嗓子眼兒的一顆心“撲咚”一聲落了地,這才後知後覺感覺到渾身疼,“啊”得嚎出一嗓子,埋怨道:“這太子殿下出手也太狠了!要是破了相,再想討媳婦兒怕是難了!”比登天還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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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雲陵大街上沉寂無聲。
梁國公府門前站著兩個當值的小廝,暗黃的燭光透過輕薄的燈籠投射出來,在他們身上蒙了一層模糊的光暈。
在小廝看不到的陰暗牆角,一個黑影起身一躍,動作利落翻進了院子。
後院,梁遷正靠在窗前沉思。
他在想白日裡發生的事。
太子說他和司馬晟的事官家聽到了風聲,那官家會不會趁機對平王府下手?
若是如此,勢必會牽連到司馬晟。
不行,得趕快想個法子減輕官家對平王府的疑心。
“咚!咚咚咚咚!”窗台上傳來輕輕的叩擊聲。
梁遷神色一變,隨即嘴角浮起一抹笑來。
他輕輕推開直欞窗,一個黑影順著窗扇打開的方向翻了進來,還順手將窗子闔上了。
梁遷看向房中,眼角的笑紋無聲堆起:“大半夜翻窗入室,世子還真有閒情逸致。”
司馬晟一身夜行衣將自己裹得嚴實,隻露出一雙深眸。
饒是如此,梁遷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司馬晟扯下麵罩,大步上前將人抱住:“想你了,就來了。”
梁遷反手回抱住他:“何時回的?”
搭在梁遷腰間的手挪到他腦後,輕輕摩挲片刻:“今早回的。”
“嗯。”梁遷沉默少頃,“可是已經見過陛下了?”
提及仁惠帝,司馬晟眼神驟然轉冷:“見過了。”
梁遷俯身,往他耳側靠了靠:“陛下怎麼說?”
司馬晟握著梁遷的肩膀將人往後送出兩寸,垂眸看他:“阿遷,其實我來是有件事想跟你說。”
梁遷輕輕勾了下唇:“嗯,什麼事?”
“陛下已經知道了你我的事,我們……”司馬晟淩厲的眉毛深深皺起,心頭似有什麼解不開的疙瘩,“我們……”
“這事我已經知道了。”梁遷抬手替他撫平眉間的皺紋,隻是皺紋撫平又起,反複幾次,梁遷隻好作罷,“我正在想法子,好讓陛下減輕對你我的懷疑。”
“阿遷。”司馬晟忽然彆開頭去,神色凝重,似正在經曆什麼艱難的掙紮,“我有話要和你說。”
“好。”梁遷神色平靜看著他,“那你先說。”
“阿遷……”司馬晟的眉毛痛苦揪作一團,如同荒野裡的野草,雜亂不堪。他說話斷斷續續,欲言又停,“我……我們……”
梁遷不解問他:“我們……怎麼了?”
司馬晟視線晃了下:“阿遷……我們……”他用力咬緊後槽牙,眼角青筋順勢暴起,猶如一條條隱匿深潭的水蛇猛地衝出潭水,狂躁而暴虐。
許久,他似是花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穩住自己的聲線:“阿遷,我們分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