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國公府,書房。
房中燭光暗淡,落地聞針。
柳少全端坐於書案前,沉眉斂目,不帶半分表情。
燭芯漸長,偶爾能聽到燭火蔓延的嗶啵聲。
書房外夜風緩起,風絲透過半開的窗擠進來,引得周遭帷幔來回晃蕩。
書案前的人紋絲未動。
良久,夜風止息,書房外終於有了動靜。
“國公,侯爵府來人了。”門外是小廝恭敬無比的聲音。
柳少全闔著的眼皮動了動沒有睜開:“進來。”
“是。”
少頃,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小廝推開房門,躬身將來人讓了進來。
柳少全閉了半晌的眸子終於睜開,直截了當道:“司馬晟的事是你做的吧?”
紀淩易提眉一笑:“國公何出此言啊?”
“何出此言?”柳少全麵上掛著涼意,“紀淩易,你不會以為我人老了就老眼昏花什麼都不知道了吧?”
“晚輩不敢。”紀淩易精明的狐狸眼中露出一抹討好的笑,“隻是這司馬晟的事實在不是晚輩做的啊。”
“是麼?”
柳少全端起茶碗壓了口茶,全然沒有要讓他坐下的意思:“前天晚上你在大門外撿到一隻信鴿。”
這話語氣聽著隨意,卻相當篤定。
紀淩易心思一轉,難不成這老不死的一直在派人監視他?
“這……”以防萬一,他沒有否認,“信鴿嘛自然是撿到了一隻,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沒有跟國公您彙報,免得擾了您的清淨。”
“嗬。”柳少全放下茶碗,眼神陰涼,一如茶碗裡早已冷卻的茶水,“當初同意和你聯手,不過是看在你阿姐的麵子上。”
“怎麼……”柳少全提起眼皮看他,視線如一道可穿雲破霧的利劍直直紮在紀淩易麵上,“翅膀硬了,都敢跟我撒謊了?”
紀淩易還想否認:“國公,此事晚輩實在是冤枉啊……”
“彆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花花腸子。”柳少全斜他一眼,“你明知太子看重梁遷還幾次三番與之糾纏,這已是犯了忌諱。”
“隻要不妨礙我的大計我都隻當沒看見,可眼下皇帝欲重用司馬晟,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你把他傷成那樣,皇帝必然會徹查此事。”
柳少全眉間一凜:“若到時你做的那些事被查出來了,我可不會救你。”
聽到這裡紀淩易總算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官家要重用司馬晟?官家不是一直要打壓平王府的麼?”
柳少全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又提起了另一茬兒:“我做事向來有自己的準則,篡位可以,通敵賣國的事斷不會做。”
紀淩易心裡咯噔一聲,莫不是那件事讓他知道了?
“你走吧。”顯然,柳少全不想再和他多費口舌。
“國公,我……”
“來人,送客。”
紀淩易不好再待,象征性朝著柳少全行了一禮這才出了門。
夜風沿著門縫兒飄進來,帶著燭光晃了晃。
柳少全的目光落在上頭,有那麼一絲的悲傷:“婉卿……”
房外黑壓壓的一片,風雨欲來,眼看著要來場大雨。
紀淩易攏緊衣衫匆匆往外走,走出大門前還是沒忍住往後看了眼,低聲罵道:“還真以為我離了你不行?不開竅的老東西。”
“嘩——”
下雨了。
這雨來勢迅猛,下了整整一夜還不消停。
秦楚不放心司馬晟的傷勢,一大清早就來了平王府。
饒是他撐著寬大的雨傘,衣角還是暈濕了大片。
到時,白秉正站在房外守著。
瞧見秦楚,他暗淡無光的臉上浮出抹光亮來:“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