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
兵卒頂著一臉的雨水進來通傳,剛進來就瞅見自家首領揪著方才抓來的俊秀公子。
兩人靠的很近。
在兵卒的記憶裡,他好像隻有和自己媳婦兒在一起時才會靠這麼近。
兵卒老臉一紅,趕緊低下了頭:“首領,那人來了。”
拓跋步鬆開梁遷,嘲諷一句:“彆自不量力,好好想想一會兒怎麼回話,若是還叫我不滿意,哼……”
那意思不言而喻。
再不實話實說,怕是要見血了。
拓跋步一把撩開門簾,走了。
梁遷和江福交換一個眼神,俱都是無可奈何的表情。
“公子。”江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淚如雨下,“待會兒我跑出去把看守的羌人引開,公子您就趁機逃吧。”
梁遷眼底微熱。
“公子啊!”江福將鼻涕眼淚抹在地上,乾細的爪子在胸前使勁砸了兩下,“我江福生是梁府的人,死是梁府的死人,萬死不悔啊!”
一陣勁風刮過,微微撩起門簾一角。
梁遷看了眼杵在外頭的兵卒:“有膀粗腰圓的羌族兵在,你確定你能有命跑出這帳子?”
江福擦著眼角,循著梁遷的視線看去。
好家夥!
粗胳膊粗腿,個頭頂自己兩個。
江福看看自己乾癟的小身板,低下頭哭的更厲害了:“公子!公子啊!我苦命的公子啊!”
他越哭越厲害,鼻涕沿著下巴粘到了脖子上:“早知道小的就該平時裡多吃點兒長得壯些,若是他們真動起手來也能給公子當肉盾啊!啊!!我苦命的公子啊!!!啊!!!!!”
鬼哭狼嚎的聲音太大,梁遷不由皺了下眉:“好了,現下不是沒事麼?”
“現在是沒事啊!”江福哭得嗓子都啞了,眼皮又紅又腫,“等那個滿臉胡子的什麼勞什子首領回來不就有事了麼?”
“等他來了我護著你。”
“什麼?”江福以為自己聽岔了,淚眼朦朧看過來,“公子您說什麼?”
“我說……”梁遷微微一笑,“到時候我護著你。”
“公子!!!!”江福“哇”的一聲,抱著梁遷哭得是昏天暗地不能自己,“有公子這句話,我就是這輩子都不成親也值了,也值了啊!!!!”
江福的哭喊聲沿著門簾上的縫隙落進了潮濕的雨色中,聲音之聒噪語調之悲戚居然在漫天大雨中經久不散,由風撕卷著往京都的方向飄去。
雲陵大街上,一人冒著雨騎馬狂奔。
撅起的馬蹄上水花四濺,一眨眼的功夫人馬俱已消失在狂烈的水霧中。
平王府大門口當值的小廝正要偷懶去門房打個盹,就聽到街上傳來“嗒嗒”的馬蹄聲。
小廝揉揉迷瞪的眼睛往雨裡瞧,一匹駿馬冷不丁冒出來嚇他一跳。
“籲!”來人利落翻身下馬,就要往府裡闖。
小廝趕緊將人攔住:“來者何人?”
“是我。”也不等小廝看清他的容貌,他一把將人扒拉到一邊,腳底生風匆匆往後院去了。
“哎!哎!!!!”
那人在前頭跑他就在後頭追,無奈他不論是體力還是腳力都遠不及那人,不消片刻便被落在了後頭。
漆黑的影子熟門熟路跑到了後院,敲響了司馬晟的門。
“大人,出事了。”
司馬晟披著件袍子開了門,看樣子還沒完全醒神:“白秉?出了何事?”
白秉顧不上直往眼裡鑽的雨水,粗啞著嗓子道:“大人,梁家三郎被拓跋步給抓了!”
“什麼!”
小廝正拚了命地往後院趕,迎麵碰見自家世子殿下黑著張臉往前院走。
他識趣退到一邊,壓著頭恭敬喊了聲“世子殿下”。
司馬晟頭都沒回,一縷狂風般卷著院中的大雨走遠了去。
過了許久,確定司馬晟人已走遠小廝才敢抬起頭來。
想起了方才進府的可疑人又趕緊忙活去了,隻是找遍了後院都沒尋到那人半分影子。
難不成……
小廝一時嚇得麵皮鐵青。
難不成今日天氣邪性引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出來?
他……撞鬼了?
小廝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朝著陰沉沉的天胡亂拜了拜:“求路過的孤魂野鬼行行好放過小的,我保證再也不偷廚房的豬肉了,我保證,我保證啊!!!!”
門房正在打盹,瞧見司馬晟要出門趕緊迎了出來。
“世子殿下可要備馬啊?”
司馬晟斜他一眼:“這不廢話麼?”
門房嚇得拔腿就跑,沒過多久挑了匹最健壯的馬牽到了門口。
“殿下,您的馬。”
司馬晟翻身上馬,捏緊韁繩就要走。
小廝後知後覺想起來自己的本分,趕緊補了句:“要是王爺問起來小的如何說啊?”
“閉好你的嘴。”司馬晟冷著臉,眼神頗具威脅意味,“若是讓父王知道了有你好看。”
說罷,領著白秉消失在了黑不見底的雨夜中。
小廝愁眉苦臉發愁:“那我到底怎麼說啊?總不能憑空變一個世子出來給王爺吧?”
*
城外密林。
大雨夾著風聲往人身上撲,撞在枝葉間將樹枝都生生壓彎了去。若是遇到個體格單薄的,直接被風刮走也說不定。
好在兩人長年泡在軍營裡,練就了一身的銅皮鐵骨,饒是風雨激昂仍能穩穩站著。
像是紮了根的鬆柏。
透過林間縫隙能看到羌族兵正迎著風雨有條不紊在巡夜。
“大人,咱們怎麼做?”白秉開口不小心灌了口雨水。
司馬晟鷹一般的黑眸死死盯著主營帳:“等等,到了後半夜再說。”
“大人……”白秉麵露憂色,“敵軍太多,要不咱們還是去東郊大營點兵再來吧?”
“不可。”司馬晟壓著眉梢,神色肅正,“沒有官家授意私自出兵等同謀逆,再說官家本就忌憚平王府和梁國公府的關係,為了避嫌此事隻能暗自行動不可大張旗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