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一路往南,直到快到城門的時候梁遷才住了腳。
“公子。”見梁遷停下,江福老老實實跟在他身後,“咱們不走了麼?”
梁遷沒吭聲,隻回頭往身後望。
江福知道公子在擔憂司馬晟的安危,識相閉了嘴。
夜雨一陣陣刮在身上,早已將梁遷身上的衣物淋濕,頭發布料俱都濕答答黏在身上。
昔日裡身姿風雅的大名士勝慧先生成了一隻名副其實的落湯雞。
江福悄悄看了眼自家公子,鼻頭忍不住發酸。
冷雨劈頭蓋臉撲下來,梁遷渾然未覺隻直直望著遠處濃黑的樹林子。
江福想了想,默默脫下自己的外裳想要替梁遷擋雨。
奈何自己生得太矮,墊著腳夠了半天也沒能夠到梁遷的頭頂,隻能作罷。
冷雨一茬一茬兒澆過來,腳下的泥土都被砸成了坑,梁遷終於有了反應:“你說,他還會回來麼?”
公子口中這個“他”江福自然知道是誰,他順著梁遷的視線望過去,黑洞洞的官道上沒有半個人影。
“公子,世子殿下會平安回來的。”江福昧著良心扯了個謊。
司馬晟孤身一人深入敵營,想要全身而退,難。
就是僥幸回來估計也要脫層皮。
“我也這麼覺得。”梁遷聲音頓了頓,不由收緊了袖中的手,“他會回來的。”
話是如此說,可梁遷心中早已亂得一塌糊塗。
路邊搖晃的野草,樹梢顫動的樹葉都比不上他此刻的心境,狂亂無序。
“公子,有人!”江福下意識將梁遷拉進一旁的樹林中。
梁遷使勁睜大了雙眼看向雨中,因為用力過大,眼角粉色的嫩肉都清晰可見。
不消片刻,一個人影越走越近,隻是由於隔著濃重的夜色看不清那人的長相。
饒是瞧不清那人的相貌,可從此人走路的姿勢以及手腳張開的幅度來看,梁遷隱約覺得。
此人就是司馬晟。
他一個箭步衝出林子,江福生怕公子遇險也顧不上許多跟著跑了出去。
“司馬晟!”梁遷站在路邊喊了聲。
雨中狂奔的黑影停了下跑得更快了。
梁遷眼底亮得出奇,是他!!!
驟起的狂風阻不住黑影急促的步子,電閃雷鳴中黑影停在了梁遷跟前。
梁遷看著麵前熟悉的一張臉,眼角一酸:“你……回來了……”
大顆的雨水沿著梁遷略顯蒼白的下巴簌簌淌落,司馬晟心疼地將人一把拉入懷中:“不是讓你直接回城麼?等在這裡做什麼?”
梁遷用力回抱住他,萬般忍耐後聲音還是夾了絲哭音兒:“你不回來,我如何回城?”
司馬晟深深勾起唇角,心情大好:“是啊,我不回來阿遷自然是舍不得走的。”
梁遷替他拂去臉上濕漉的雨水:“行軍布陣圖拿到了麼?”
“沒有。”司馬晟眸色深沉“拓跋步行事小心,想來是放在了更為隱秘的地方。”
“既如此,那我們先回城吧。”
“好,先回城。”
回城路上遇到兵卒盤查。
兵卒尚未開口,司馬晟冷著臉率先發難:“你們上級是誰?叫來回話。”
“這……”兵卒一臉為難。
後半夜守城的兵卒是剛換上來的新手,京都各大人物的臉都還沒記熟。聽司馬晟這語氣一看此人就好不惹,他們兩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說話。
司馬晟冷哼一聲,裝模作樣將梁遷和江福拎過來:“你可知這兩個人深夜出城險些被歹人給劫了去?”
兵卒小心抬起眼皮看了看麵前的兩個人,渾身濕漉漉的,頭發都黏在了臉上,也看不出大致模樣:“這兩位是……”
“這兩位你都不認識?”司馬晟壓著眉毛看人,還怪嚇人的。
他指了指梁遷:“這位是興國公家的嫡長子。”
兵卒俱是一驚,轉而誠惶誠恐看看邊上又瘦又矮的江福:“那這位是……”
“這位自然是嫡長子身邊的小廝了。”司馬晟麵色帶霜,比這潑天的大雨都要涼人,“要是這兩位在城外遭遇什麼不測,到時候興國公找上門來自然有你們受的。”
兵卒們嚇得大氣不敢出,隻一個勁兒悶頭應著“是是是”。
司馬晟又是重重一聲“哼”領著梁遷江福大搖大擺進城去了。
待幾人走遠兩個兵卒才反應過來。
兵卒甲:“剛才那牛氣哄哄的人是誰啊?你認識麼?”
兵卒乙搖搖頭:“不認識,我還以為你認識呢?”
兵卒甲:“咱們都不認識怎麼知道他不是虛張聲勢趁機混進城的歹人啊?”
兵卒乙一拍大腿悔不當初:“你這話一語中的,現下咱們該如何是好啊?”
“如何是好?”兵卒甲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將兵卒乙拖到牆角,壓低了聲音道,“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到時候要是有人問起來咱們要死不承認。”
兵卒乙膽子小,都快被他嚇哭了:“死不承認?這……行得通麼?”
兵卒甲看他一副膽小如鼠的慫樣子,咬著牙狠聲道:“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頭,要是你到時候抗不住將此事認了,我大不了將所有事都推到你身上一了百了。”
兵卒乙目瞪口呆看著麵前的人:“……”你還是不是人?
兵卒甲一臉的凶神惡煞:“該說的不該說的我可全說了,你最好放老實點兒,不然彆怪我到時候翻臉不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