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瑄沒有拒絕的權利,被陳三貴趕去了庫房。
珍翠樓的庫房有一大一小兩間,小的那間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匣子,大的那間反而極為寬敞,專門用來存放貴客送來的珍寶。
孔瑄很快就在大庫房中找到了陳三貴說的大單子,一個刻著“平陽郡主府”五個大字的實木匣子,拿在手裡很有分量。
他掂了殿匣子,在記憶中尋找“平陽郡主”的信息,總算知道陳三貴為什麼會突然把這件差事丟給他這個做雜活的了——
平陽郡主是當今聖上的親妹妹,自幼嬌生慣養,眼光甚高,又是出了名的刁鑽挑剔,是一塊所有工匠都唯恐避之不及的燙手山芋。
這單做得好,功勞都是珍翠樓的;要是做不好,陳三貴就會把他扔出去背鍋。
想通這一點,孔瑄卻並不氣惱,他一邊小心翼翼地將其取出匣子中的銀料,一邊回憶著平陽郡主提出的要求:
半月後是國公府小姐的生日宴,遍邀城中女眷,平陽郡主要珍翠樓的銀匠打造一支發釵,讓她能夠在宴會上豔壓群芳。
半個月的時間,做出讓平陽郡主滿意的釵子已是艱難,還要同時豔壓群芳,可謂難上加難。
然而孔瑄捧著這塊銀料,唇角卻控製不住地上揚,要不是他還記得自己是在人類世界,恐怕就要忍不住翹起尾巴來了。
要知道,在穿越到這裡之前,他就是妖怪們公認的最頂尖的珠寶設計師;沒想到渾渾噩噩穿越之後,竟然還有機會重操舊業!
光是能夠再做珠寶這一點,就足以讓孔瑄激動不已。
他從桌上抽出一張白紙,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畫起了設計圖——平陽公主張揚似火,發釵卻選用了沉靜的銀料,要想有所突破,就得在“形”上下功夫…
廢寢忘食地忙到暮色西沉,孔瑄才終於畫下最後一筆,尚來不及修改,圖紙便冷不防被人奪了過去。
“畫得倒是有模有樣,就憑你,能做得出來?”刻薄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孔瑄轉過身,眼前人的臉龐與記憶中“李狗蛋”的名字正吻合。
李狗蛋是珍翠樓的銀匠之一,最擅長溜須拍馬,和陳三貴沆瀣一氣,平時經常仗勢欺人,生性懦弱的原身就是他欺負的對象之一。
“我跟你說話呢,你——”李狗蛋揚了揚圖紙,卻對上一雙冷如玄冰的眼眸,不由心下一驚,眨了眨眼再看,孔瑄神色如常,好像方才的心悸隻是錯覺,他暗道一聲“晦氣”,嘴硬道,“連工具都沒摸過,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和平陽郡主交差!”
李狗蛋丟下圖紙走了,珍翠樓內的工人也都下了班,孔瑄撣了撣紙上的灰塵,點起一盞煤油燈,在桌上翻找起工具書來。
——李狗蛋說得沒錯,如果是原身在這,給他十個半月也做不出一支釵子;但如今這具殼子裡已經換了人,從了解這個世界的設計風格到完成製作,珠寶設計師孔瑄隻需要三天。
七日後,平陽郡主騎著高頭大馬,盛氣淩人地駕臨珍翠樓。
一踏進珍翠樓的大門,她便衝著陳三貴揚起下巴,滿頭珠翠“嘩嘩”直響:“我的珠釵呢?拿出來看看。”
陳三貴汗如雨下,他早打算把孔瑄推出去頂包,這幾天連火爐都沒開,他總不能把那塊銀料再完整地交出去。
見平陽郡主的眉頭逐漸蹙起,陳三貴硬著頭皮道:“郡主莫急,我們請了最好的金銀匠替您打造這支釵子,隻是他今天正好告了假...”
“哦?既然這樣,你現在把他叫來不就好了,本郡主就在這裡等著。”平陽郡主環顧一圈,徑直到前廳的藤椅上坐下,居高臨下地睨著點頭哈腰的陳三貴。
眼看著平陽郡主不好糊弄,陳三貴衝一旁的李狗蛋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悄悄溜進工作間,拽住正在做收尾工作的孔瑄,將他一把推進了前廳,嚷道:“好啊,你竟然躲在這裡偷懶!”
他故意喊得很大聲,平陽郡主果然轉眸看了過來,臉上帶了幾分怒色:“這就是珍翠樓最好的銀匠?不是說不在這裡麼?陳三貴,你敢糊弄我?!”
李狗蛋見狀,趕忙回道:“郡主冤枉我們老板了,我們老板十分重視您的單子,都是孔瑄這小子拿了錢還不乾活,耽誤了釵子的工期!”
平陽郡主的目光在孔瑄身上停留片刻,咧嘴笑道:“無妨,今日我見不到釵子,明日你們這珍翠樓也就不用開了。”
前廳已然聚集了不少珍翠樓的工人,樓外也站著好些看熱鬨的路人,平陽郡主話音落下,樓內樓外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同一時間投向那風口浪尖的青年。
這青年雖長得不錯,年紀到底輕了些,衣著打扮又透露出濃濃的窮氣,怎麼看都不像能做出讓郡主滿意的銀器的樣子,他們不免搖頭歎息,這珍翠樓,怕是要被平陽郡主活生生掀咯。
另一邊,孔瑄耳力過人,早已知道前廳發生的一切,提前做好了準備。
不顧眾人臉上各異的神色,他從袖口裡摸出一個細長的木匣子,雙手托起捧到平陽郡主麵前,語氣平靜自若:“釵子已經做好了,請郡主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