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郡主一聲令下,郡主府的侍衛就把珍翠樓圍得水泄不通,附近的居民哪裡見過這陣仗,紛紛走到街上來看,又被冷著臉的侍衛統統轟走。
陳三貴在平陽郡主淩厲的眼刀下放棄了抵抗,老老實實找了個位置坐下,李狗蛋和他坐在一起,陰鷙地盯著孔瑄的方向。
桌上的茶泡了又涼,涼了再泡,孔瑄耐心極好地在宣紙上寫寫畫畫,眼角餘光則始終停留在角落裡李狗蛋的身上。
天色漸晚,侍衛點燃煤油燈後,李狗蛋終於“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嘴裡念道:“我去解手!解手總讓吧?!”
平陽郡主蹙起眉,滿臉嫌棄地擺手放行。
孔瑄等得就是這一刻,李狗蛋走後不久,他也站起身,朝向平陽郡主拱手道:“郡主這邊請。”
他邁開步子,卻是走了與李狗蛋完全相反的方向——李狗蛋朝珍翠樓的內院走去,而孔瑄則領著平陽郡主徑直出了門。
所有人都被他的行為吸引了注意,難掩好奇地快步跟上,像是一條拖在後方的尾巴。
沿著樓宇轉了一圈,孔瑄在一堵牆前站定腳步,這牆內便是珍翠樓的內院,此刻正從中不斷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夾雜著磚塊在地上挪動的動靜。
——眾目睽睽之下,牆角伸出一個灰頭土臉的腦袋,很快肩膀也從狗洞中探了出來,此人鑽得很是用心,絲毫沒注意到身前的情況。
“李總管,彆來無恙。”孔瑄蹲下身,提起手中的燈籠,那人明顯渾身一顫。
暖黃的光照出李狗蛋惶恐的臉,他看著孔瑄那雙與燦爛笑容不符的冰冷眼眸,第一次發自內心地感到了畏懼。
但他腦子轉得極快,狡辯道:“我家中出了事,情急之下出此下策,郡主!您要明鑒啊!”
這麼說著,他撐著地麵從狗洞裡爬了出來,火急火燎地將雙手伸到眾人麵前:“你們看,我手上什麼都沒有,我絕不是那犯人!”
許是怕平陽郡主不信,李狗蛋又在身上用力擦了擦手,再度攤開:“看吧!要我說孔瑄就是自己摔了釵子不敢承認,才編了個謊話想要拖延時間!”
方才他在內院,早已偷偷用池塘裡的水洗淨了雙手,此刻這雙手雖因與布料摩擦而通紅,但確實沒有一點沾上珠粉的樣子。
李狗蛋沾沾自喜,覺得自己在撇清關係的同時還將矛頭重新指向孔瑄,實乃一箭雙雕;可他抬起頭,卻見眾人表情複雜,有人甚至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平陽郡主嫌棄地後退一步:“倒真是一出好戲,來人,把這個混賬給我抓起來!”
李狗蛋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侍衛摁倒在地,直到被押著帶走,他還在不斷扭動掙紮著,臉漲得通紅:“你們憑什麼抓我!你們有什麼證據!?”
得罪平陽郡主,等待著李狗蛋的將是牢獄之災,孔瑄本不想把事情做絕,隻是李狗蛋心思太歪,自取滅亡。
李狗蛋的求饒聲越來越輕,孔瑄收回目光,在心裡對原身說道,欺負過你的人,我會替你一個一個討回來。
“孔瑄,”平陽郡主問出了所有人都關心的問題,“你不是說將珠粉抹在匣子裡,怎麼會沾到李狗蛋的脖子上?”
孔瑄“唔”了一聲:“這種珠粉很輕,打開匣子後便會飄散在空氣中,我想狡詐如李狗蛋,必然會想辦法將手上的珠粉清除,但脖頸一類的地方,情急之下大約會被他忽略。”
事實也是如此,李狗蛋根本不知道,當他信誓旦旦說自己無罪時,他的脖頸正在月色下發出幽幽的光芒。
抓住了幕後真凶,一行人浩浩蕩蕩回到珍翠樓,平陽郡主命令侍衛拿出一袋銀幣,越過陳三貴伸出的手,遞給了孔瑄。
“既然珍翠樓連火爐都不願開,我的珠釵又是在你的店裡摔斷的,這報酬也不必經過你的手了。”
留下這麼一句話後,平陽郡主扭頭離開。
陳三貴憋了一肚子火,總算找到機會發作,他對著孔瑄憤憤道:“你可真是長本事了,想要攀附郡主,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孔瑄冷冷打斷,這俊朗的青年一改昔日的溫馴,啟唇道:“我要用這些銀子抵債。”
陳三貴大驚失色:“你瘋了?!放眼整個常樂城,也就隻有我還願意給你口飯吃,你身無所長...”
說到這裡,他恍然想起孔瑄剛複原出失傳已久的點翠,這種恐嚇已經威脅不了對方。
孔瑄此番有備而來,他從衣袖裡翻出一卷破破爛爛的契約:“這契約上白紙黑字寫了,我為你打工四年,期間從未拿過一分工錢,不如我們去官府論個明白?”
常樂城是貿易之都,最重契約,陳三貴是拿準了孔瑄懦弱怕事才敢如此剝削,可如今孔瑄一反常態的強硬,要真是對簿公堂,他恐怕還要賠上不少錢。
陳三貴彆無選擇,隻能點頭同意。
代表了賣身契約的紙張被一把火燒毀,孔瑄本就沒有什麼東西,就這麼直接走出了珍翠樓。
天上月明星稀,人間燈火通明,孔瑄在熱鬨的市集中穿行,心裡是前所未有的輕鬆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