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城中近日熱議之事有兩件:
其一,西域第一商達巴拉乾與棲雲樓簽訂了貿易契約,即日起所有珠玉原石類的交易,隻與棲雲樓進行;
其二,楚家大公子誕辰將近,楚家一擲千金為大公子慶生,隻要攜帶賀禮,無論貴重與否,都可進入楚家大院,一同享用晚宴。
而楚大公子將在所有賀禮裡選擇最心儀的那件,這件賀禮的主人將獲得楚家珍藏的一塊和田羊脂玉籽料。
“楚家剛把楚大公子從牢裡撈出來,真是一刻也不消停...就辦慶生宴這點錢,我再活一輩子都賺不到。”張小山湊到孔瑄身邊,一邊擦著櫃台一邊搖頭,“咱們可不能向這種風氣低頭,是吧?”
“十一月初,還有幾天,時間應該夠了...對了,你說什麼來著?”在張小山震撼的目光中,孔瑄抬起了頭。
張小山眼神好像孔瑄被妖怪奪舍了一樣驚恐,結結巴巴道:“孔、孔哥,你要去啊?”
孔瑄“嗯”了一聲,將這個月的賬簿放回抽屜裡,叮囑了幾句,轉身進了工作間。
張小山看著他的背影,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我怎麼給忘了,那可是和田羊脂玉啊!”
——這當然是原因之一,和田玉乃大涼國國玉,以其成色不同,價值也各不相同,其中白玉為上品,白玉中又以羊脂玉為最,而能夠成為楚家藏品的和田羊脂玉,孔瑄實在不願錯過。
而另一個原因則不好與他人提及,他在奇巧節上沒能見到楚大公子,這次生日宴的籌措就像一場及時雨,讓他複又燃起了希望。
畢竟生日宴上,過生日的那個人總沒有不到場的道理了吧?
不過,想來大部分人也隻是奔著見一見世麵,送些雞鴨魚蛋湊個熱鬨,唯有送上能入這些世家法眼的賀禮之人,才有機會見到楚家人一麵。
與其說這是一場極儘奢靡鋪張的慶生宴,不如將其看作商人間的又一場貿易遊戲。
孔瑄清楚個中深意,卻對與楚家建立貿易往來無甚興趣。
他們是做珠寶生意的,和楚家算是直接競爭者,如今棲雲樓聲名鵲起,楚家不給他們使絆子已經是謝天謝地。
楚大公子錦衣玉食、見多識廣,思來想去,孔瑄無奈地發現,他身邊唯一能作為靈感來源的,隻有與達巴拉乾簽訂合約後就又消失不見的裴衿。
裴衿...他在腦海中回憶裴衿的身形,裴衿氣質出塵,舉手投足卻不似尋常公子哥般處處優雅,談起生意時更有幾分痞氣,常樂城的富家公子隨身配一把折扇都是用來談詩作賦,唯有裴衿是用來敲桌子和小五的腦袋...
折扇?
孔瑄眼睛一亮,想起裴衿的桃花扇下搖搖晃晃的吊穗。
這中小物件作為賀禮送出不容易出錯,卻鮮少有人願意送,大多是怕出不了新意,泯然眾人。
孔瑄從不過謙,他對自己的手藝很有信心。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達巴拉乾為表誠意送來的珠寶玉石中,就有一塊晶瑩剔透的冰種翡翠,用來做吊穗上的玉環正合適。
走到存放原料的倉庫,孔瑄從中找到那塊令他眼前一亮的翡翠,正欲回去加緊製作,眼角餘光又掃到另一隻匣子。
他想起來了,跟著冰種翡翠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塊柿子紅瑪瑙,因這兩件體積較小,工人整理時就將它們收在了一起。
而恰好,前幾日他注意到,裴衿折扇底下的吊穗有些舊了。
這紅瑪瑙既然被他看見了,那就一起拿走吧。
比楚大公子的慶生宴先到的,是與達巴拉乾約定交付耳墜的日子。
設計製作這耳墜頗費了幾番功夫,耳飾底托熔了孔瑄的羽毛,不似普通金屬那般觸手生涼,雪玉溫潤油亮,遠遠看去便似皓月當空,而上窄下寬的設計又凸顯出了耳飾的垂墜感。
饒是見多識廣的達巴拉乾,也不由驚呼孔瑄的手藝比他想象得還要高超。
“你滿意就好,”孔瑄將耳墜收入錦盒,與達巴拉乾攀談道,“我記得你母親的壽辰也在這兩日吧,什麼時候啟程回去?”
達巴拉乾撓了撓臉頰,他今日沒戴大胡子,一張清秀的臉上顯出幾分赧然:“正想和你說這個呢,明日我就動身,孔瑄,我想邀請你和我一起去,你意下如何?”
“這些年我收藏了不少珠寶,它們大多和那塊雪玉一樣,恐怕這個世界上,也隻有你能夠讓它們的價值更上一層了。”
西域有荒漠戈壁,怪石林立,孔瑄早已聽說那裡盛產各種珍寶,有不少是他在自己的世界也從未聽說過的,說不想去,是不可能的。
可惜...他轉眸看向桌上散亂的設計稿,這一來一往不知要花上多久,楚大公子的慶生宴近在眼前,趕一趕也來得及,但...
“抱歉,”他忍下心底熊熊燃燒的對珠寶的深情,輕輕眨了眨眼,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棲雲樓剛剛起步,裴衿忙得腳不沾地,我怎麼能丟下他自己快活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