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到底是被他捷足先登了。”達巴拉乾慨歎一聲。
孔瑄莫名其妙地發出個疑惑的音節,正欲詢問,達巴拉乾卻已經拾起桌上一枚碧綠的精致圓環來:“這是?”
這是孔瑄準備的賀禮,尚沒有來得及打上繩結,隻是個光禿禿的圓環模樣,達巴拉乾翻來覆去看了半天,也沒想到自己遍識天下寶物,竟然看不出這是個什麼東西。
孔瑄善解人意道:“楚家為楚大公子的生辰大擺宴席,這是...”
他的話沒有說完,工作間的門被“砰!”一聲打開。
“孔瑄公子!你千萬不能跟這個大胡子去西域啊!誒等等,你是誰,達巴拉乾呢?!”小五三兩步撲了進來,像個刺蝟一樣對著達巴拉乾齜牙咧嘴。
達巴拉乾解釋了幾句,小五一聲“原來胡子是假的”的驚呼卻在看到裴衿的臉色後迅速湮滅。
“你要撬我的牆角?”裴衿搖著桃花扇,三兩步走上前擋在孔瑄身前,截斷了達巴拉乾的視線。
孔瑄拽了拽裴衿的衣角,沒有反應,隻得詢問地看向小五。
小五心虛地移開視線——他隻是路過工作間的門,恰巧聽到達巴拉乾“邀請”孔瑄和他一起去西域,生怕孔瑄公子被達巴拉乾挖走,他也沒想到自家公子聽說後,會這麼生氣啊!
而且...小五悄悄看了一眼裴衿緊繃的下頜線,怎麼感覺...除了生氣,自家公子還很緊張呢?
“我本來也沒覺得孔瑄公子會被我說動,”達巴拉乾聳聳肩,“隻是想請他指點一下我手下那群不學無術的工人。”
這是實話,他雖有些私心,到底還是個商人,商人向來以利益為重,他在一眾珠寶商中獨獨選中棲雲樓,也是因為孔瑄有其他銀匠都沒有的手藝。
他看裴衿的臉色有所緩和,補充道:“隻是沒想到,連這麼點小小請求都被無情拒絕了。”
拒絕了?
裴衿藏在袖袍裡的拳頭鬆開了些,眼神淩厲地甩向正準備偷偷溜走的小五。
想他裴衿向來處變不驚,難得有一次真的慌了神,竟然是個烏龍?
冷靜下來想想,這事也不能全怪小五,孔瑄還與他簽了合夥協議,自不可能因達巴拉乾的兩三句話就毀約,隻是...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聽到孔瑄要走這四個字,心裡就有種說不出的情緒。
好容易抓到了裴衿的把柄,達巴拉乾毫不留情地揶揄了他一頓,便帶著雪玉耳飾啟程回西域了。
臨走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孔瑄:“中原的商人中有我不少朋友,孔瑄公子日後若是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報我達巴拉乾的名字。”
達巴拉乾走了,小五見勢不妙也跟著溜走,工作間隻剩下孔瑄和裴衿麵麵相覷。
孔瑄平靜地看著裴衿,雖說有二丫和小五通風報信,但裴衿次次都能及時趕到,未免也太“巧合”了一些。
所以...是為什麼呢?
見孔瑄沉默著不說話,裴衿的表情變了又變,捏著扇柄的手青筋暴起,藏在長發下的耳廓更是迅速升溫。
“難得見你這麼緊張的樣子,”孔瑄假裝沒看到他通紅的耳朵,隻當他是因鬨了烏龍而尷尬,寬慰道,“我與你簽了契約,就不會再為其他人做事。如果裴公子這麼放心不下,不如我現在簽個賣身契給你?”
這幾個月和裴衿接觸下來,他發現裴衿雖表現得玩世不恭、與誰都能相談甚歡,卻幾乎從不把自己的真實想法展露出來,整個人仿佛罩在厚重的殼中。
裴衿不肯說,但孔瑄知道他在擔心什麼。
賣身契,陳三貴曾哄騙原身簽過,為的是壓迫和剝削;如今孔瑄主動提及,卻是為了向裴衿證明——
我與你約定過,自會信守諾言。
裴衿似是愣住了,半晌才露出熟悉的笑容:“賣身契就不必了,省得傳出去,彆人說我欺負你。”
“棲雲樓這段時間大小訂單接了不少,我想帶著所有人一起去龍興齋慶祝一下。”裴衿話鋒一轉,“等過了月末最忙的這一陣...就選在下月初如何?”
龍興齋不隻糕點出名,更因其做的京城菜係是當今聖上也稱讚的地道,成為了達官貴人們設宴的首選,可惜價格實在昂貴,孔瑄連菜單都不敢翻開看。
如今裴衿既然提出去龍興齋吃飯,想來工人們也會很開心。
然而孔瑄與裴衿一對時間,剛漾開的笑容戛然而止。
“下月初五是楚大公子的生辰,楚家設了慶生宴,”孔瑄不敢看裴衿失望的表情,“我想要那塊和田玉籽料,大概是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