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一場遊戲,遊戲是我的現實……”
少年哼著這首名為《最後一場派對》的二創歌曲,吱呀一聲推開了麵前的門。
“啪嗒啪嗒。”紅色運動鞋踩在地板上,發出亮眼的熒光。少年腳步輕快,在雪白的地板上留下一長串血腳印。
那雙在黑暗當中發著滲人綠光的眼睛轉了轉,最後落在沙發上。目光如炬,定定的看著等待已久的青年。
朱厭臉嫩,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小一些。
但是當他板著臉的時候,就掩飾不住骨子裡那種莫名的尖銳感。
這才讓人恍然間意識到,麵前的這位是玩家中的頂尖戰力、公會赫赫有名的獵犬。在雇傭兵當中也算得上是可怕的存在,他經手的任務成功率高達百分之九十!
無論是殺人,還是護送,都非常擅長。在做事方麵毋庸置疑是一把好手,但性格方麵卻算不上好,尤其是一張嘴,從來都說不出什麼好話。
但這對於雇傭兵而言算不上什麼大的缺點。
“我一直都在為一件事情苦惱。”沙發上坐著一個有黑色玫瑰花紋身的青年,懶洋洋的眯著眼睛。
——正是玫瑰。
玩家公會名義上的會長仿佛沒注意到身邊多了一個人,用自言自語般的音量發出一聲單純的詢問:“我做的還不夠嗎?”
下一秒,無數藤蔓伴隨著沙沙聲,從沙發底下鑽了出來,擁簇著它們的王者。那些植物外表長滿尖銳的刺,看似單薄實際上能夠輕易絞死一頭大象。
朱厭沒有說話。他停下了腳步,觀察著青年的側臉。
玫瑰終於坐直身體,用一種疲憊的眼神看向少年,同時也看到了他指間往下滴的血紅色液體。
但那些並不是真正的血,而是仿生人體內用來維持正常運行的液體。
玫瑰眼神一凜,兩秒後才移開視線。
“巡邏的玩家都被你殺了。”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這個啊,”朱厭低頭看了看手掌,他並沒有意識到,大概是因為太習慣了,“我不想被彆人發現我來過這裡。”
所以在被發現之前把路上的玩家都乾掉了,而這些紅色液體應該是把仿生人身體拖到其他地方藏起來的時候沾上的。
玫瑰對此沒做出什麼反應。他看似冷漠的盯著朱厭,實際上在走神:那些玩家突然死了,希望他們有準備複活的東西……到時候肯定會有人在論壇裡麵喊有鬼什麼的,又在招惹麻煩啊。
玫瑰眨了眨眼,不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你想找我問什麼?”
朱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實際上來找玫瑰也是他臨時做出的決定。
他最後一五一十地說:“關於夢遊會。”
這個組織的名字他在兩個多小時前才第一次聽說。
那次派對不僅有人找上了青衣,還有人找上了他。
不過之前任務狂魔朱厭全心全意在做一個任務,一直都沒有看係統消息。他完成任務之後才在無聊中翻看了一下,結果就正好看見夢遊會的消息。
“我們生活的世界實際上是假的……?”朱厭輕聲念出對方發來的消息。
他的表情有些疑惑。
踩著一地血和屍體,朱厭繼續翻看,越看他的臉色越差。
夢遊會誠意招新,對他講了很多東西。
就算朱厭告訴其他人也沒關係,或者說他們還巴不得朱厭那麼做。
“所以,為什麼?”白發少年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這雙手習慣握住武器,就算心裡壓力大到幾乎壓垮他也不會顫抖。“在知道這件事之前,我動起手來完全不會有壓力。但是現在,我滿腦子都在想一件事——我原來殺了那麼多人嗎?”
剛才對玩家動手的時候他變得非常遲鈍,好幾次都差點被發現。
他在想什麼,玫瑰非常清楚。
因為玫瑰不是第一次遇到找上門討說法的玩家。
“你以為現實是什麼輕鬆的遊戲嗎?”玫瑰臉上的紋身隨著說話而緩慢移動位置,看起來異常鬼魅。他冷聲說,“你把玩家當成什麼了!”
朱厭依舊看著雙手,神色茫然,一言不發。
玫瑰嘖了一聲,像是在闡述一個事實一樣毫無波瀾的說:“我們都是膽小鬼。”
玩家看似自由自在無所不能,但實際上卻是被社會驅逐的失敗者,他們滿懷著絕望和不甘。
“要在這個世界上為所有絕望者構建一片淨土,你根本不知道這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我縱容你們,讓你們享受這個世界,因為我也是個絕望者。”
是啊,哈哈,我們是同類。這件事他一直都記得非常清楚。
大家都是被這個世界逼得走上絕路,走投無路,卻還抱有一絲希望的人。想要活下去是每個人最基本的渴望啊,哪怕努力活下去隻是成為了那些高高在上之人的墊腳石。
這樣,也要活下去嗎?
“是這樣啊,”朱厭沉默了一會,說,“但是我好痛苦啊。這是一場美夢還是噩夢,為什麼醒來的時候會變得這麼難受?我好像做了很多錯事。”
玩家的肆意妄為決定了他們意識到這不是遊戲的同時,也會意識到他們做過很多不應該做的事。
“我相信你做這些都是為了玩家。但我來這裡,並不是要指責或者質問你,我隻是在想……我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少年往前走了一步,宛如一隻逼近的狼。
對一個認真玩遊戲的玩家而言,自己居然把現實當作遊戲玩了那麼久,這簡直是無法承受的打擊。
遊戲,和現實是不一樣的啊!
就算我在遊戲裡做了多麼多的惡事,也不妨礙我現實裡是個熱愛生活的人。把不能夠在現實裡宣泄的火放在遊戲裡麵,放縱惡的一麵,但玩家卻沒想過自己在無意當中傷害了他人。
明明,我不想這樣的!
朱厭不是個喜歡殺戮的人,他喜歡完成任務時的那種快樂滿足,喜歡自己也是有用的那種感覺,喜歡能夠因為任務和其他人能有羈絆,喜歡大笑,喜歡一起和朋友談論。
但他性格內向,除了《狂歡時間》和其他人根本沒有共同話題。
所以朱厭能夠忍受任務的煩躁過程,能夠忍受糟糕的遊戲背景。漸漸的,他從遊戲中找到了樂趣,也開始喜歡《狂歡時間》。
但他喜歡的是作為遊戲的世界,而不是作為現實的世界。
朱厭很喜歡參加玩家們之間的聚會,上一次青衣見到他並不是什麼特殊情況。隻要有人邀請,朱厭都會參加的。
但大部分人都覺得朱厭是個高冷的大神,不敢打擾他。
玫瑰看了他一會,然後搖了搖頭,表情晦澀難懂,“我不能告訴你。”
“很慘是麼?”朱厭明白似的點點頭。
玫瑰哽了一下,一時間說好不是,說不好也不是。
他臉上冷淡的表情維持不住了,有些無力的揉了揉眉心,問:“你到底來這裡是做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