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沒有開燈。
鳴默推開門的時候,感覺到牆壁上的灰嘩啦啦往下掉。他擰著眉,借著光向裡麵打量。
先是看到了黑暗中的一點火光,然後看到了靠著牆的九天。
高挑的超凡者手指間夾著一根電子煙,低著頭垂著眼。
白色的煙霧中,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一絲厭倦,像一尊早已無人在乎、爬滿藤蔓的石像。九天少有這麼狼狽的時候,她明亮的眼睛裡全是血絲,手更是神經質的抖個不停,連煙都差點握不住。
“九天。”鳴默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他那張向來能說會道的嘴此時卻說不出什麼動聽的話,隻能歎息般的吐出蒼白的字眼:“你……我很抱歉。”
九天見他來,下意識掐滅了煙。聽了鳴默的話,便露出疲憊的笑:“你道什麼歉?你又沒犯錯。”
鳴默說:“你可能需要安靜的一個人待一會,可我打擾你了。”
九天很想笑著說沒關係,但剛張開嘴就鼻子一酸。故作的堅強在關心中差點潰不成兵。
她咬了咬唇,壓下翻滾的情緒,一時沒說話。
“但我想,這個時候你最需要的應該是有人在旁邊陪著吧。”少年說著話的時候,表情真誠而平靜。
他不笑的時候,看上去有些陰鬱和憂愁。“不要讓自己感覺難受,九天。如果你不需要陪,我現在就可以離開。”
九天把手裡的電子煙隨意地丟到了一邊。她有些慌忙的出聲:“不!你……你留下來吧。”
話音剛落,她意識到這地方根本沒辦法站人。這是間雜貨間,裡麵堆了很多雜亂的鐵絲和鋼板。黑漆漆的,一不小心可能受傷。
更何況,這裡充滿煙臭味。
“我……”她一時哽住。
鳴默看出了她的為難,主動解圍,一字一頓儘量讓語氣緩和:“那你出來,好嗎?”
出去?
九天身體一僵。她不確定自己做好了準備能麵對一切,待在漆黑的地方讓她覺得更有安全感。
真是啊,九天,你居然淪落到了這種逃避現實的地步了。她在心裡嘲笑自己。
鳴默不想把九天逼得太緊,在沒得到回答後換了個說法:“那我們就這麼聊。”
“不。”出乎意料的,九天搖搖頭,邁開腳步往外走。她的表情已經冷靜了些,不再是之前瀕臨崩潰但強行鎮定的樣子。
她勉強笑了笑,說:“我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這裡吧。”
鳴默的回答是:“慢慢來。”
慢慢來,沒關係的。你隻是需要一點時間。
九天走出了房間,刺眼的燈光讓她一時間閉上眼。再睜開的時候注意到了門旁邊的白術和水梭花。
雖然兩人沒有說話,但他們顯然是關心自己的。
她深吸一口氣,說:“我覺得好多了。”
“是吧?”鳴默笑道。
“謝謝你,鳴默。”
“沒什麼好謝我的,是你自己走出來的。”少年輕聲說,“我隻能叫醒願意醒的人。”
“我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來接受這件事。”情緒崩潰隻是一瞬間的事,九天很快就重新振作起來。但她隻是把傷心壓回了心底,這份情緒需要很久很久才能消化。
但鳴默相信這是個好的開始。
他說:“我們回去吧。大家都已經找好處所了。”
水梭花補充道:“那些船員和船暫時留在這裡,我已經和船塢主人商量了。”
整個船隊除了核心船員,其他的都是負責維持正常運行的普通船員。他們的實力恐怕不足以麵對接下來的危險,所以暫時留在這裡是很好的選擇。
她已經把其他人還沒考慮到的事給辦妥了。
“好,那我們就走吧。”迎著三人期盼的目光,九天覺得自己重拾了部分信心。
人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
這是三千的選擇,也是已經發生的過去,九天沒辦法挽回。
一行人離開船塢,回到了中心廣場。
青衣在高架橋之下已經等了一會了。他打著哈欠,說:“啊,你們來了。走吧。庚辛擔心你們找不到路,所以特地叫我來接。”
他們走到酒店的時候,庚辛在櫃台旁邊的等候區坐著。
“你們來了。”金瞳青年點頭示意,多看了一眼九天。
“大家去休息了?辛苦這麼久,的確應該好好的睡一覺。”鳴默眨眨眼,“庚辛,多謝你了。”
庚辛憋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冒出一句:“……哦。”他的耳根發紅,看上去又羞又惱,臉上的線條繃得很僵硬。
似乎是注意到鳴默的眼裡多了些笑意,他沒好氣的補充道:“我並不是特彆等在這裡的,是第五人非要下麵買東西!”
說話的間隙,第五人哼著歌從外麵走進來。
他剛邁進門,就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青年歪了一下頭,覺得莫名其妙,“怎麼了?”
白術盯得他渾身發毛,才移開視線。
鳴默好心問:“你是出去買東西了嗎?”
“不啊,我就隨便逛……”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突然衝上來的庚辛捂住了嘴。
庚辛氣勢洶洶,像是個綁匪一樣,把第五人拖到外麵去了。不一會,就響起了一陣嘀嘀咕咕的說話聲。
“看來還是精力充沛。”狀態好了不少的九天終於能自然的笑出來了。她說完低頭對上了水梭花的眼睛。
女人摸了摸她的腦袋,輕聲說:“我已經沒事了。”
水梭花這才低下頭,抓住了九天的衣角。
過了一會,庚辛昂著頭走了進來。第五人晃著尾巴跟在後麵,對在場所有人露出小臉:“誒,我剛剛是去買東西了。對了,你們怎麼都站在這呢?”
庚辛給了他狠狠一手肘,從口袋裡掏出鑰匙,遞給幾人:“房間的鑰匙。”
自覺又又說錯話的第五人不吭聲了。
鳴默接過兩把鑰匙,一把留給自己和白術,一把給九天和水梭花。
“那我就先上去了。”九天拉著水梭花,很快就上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