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頭牌(1 / 2)

慈悲岸 雲知玄 3986 字 10個月前

北冥建元七年,是頗為魔幻的一年。

這一年發生了許多大大小小的事,但讓人津津樂道的無非隻有兩件。一是北冥與東陵交界處發生戰亂,打了一月的仗。二是京都門堪羅雀的春意閣一夜之間生意回春,老板麵上掛著的笑意更是未曾下去過。

若問緣由,任誰都能說上幾句,就連街邊要飯的叫化子,也能胡謅一二。

不過是春意閣出了位擅舞的新藝伎,琴棋詩畫樣樣精通。要說稱得上一絕的便是她的舞技與琴技。緣何如此說,隻因外人隻見過這位藝伎的舞姿,傾聽過她奏的樂曲,其他不過爾爾,皆是道聽途說。

然坊間傳得最多的卻是她的容貌,盛傳她形貌昳麗,顧盼流轉間,風姿天成,豔絕傾國,娉娉步生蓮;生的是媚骨,端的是清冷菩薩姿態,兩者兼融,生出無限神秘之意,蠱惑人心,卻又透著淡淡疏離,讓人不敢觸碰,臆想都會覺得唐突。

這位藝伎的出現,引得京都紈絝子弟,風流才子紛紛慕名而來,豪擲千金隻為一睹佳人麵紗之下讓人神魂震顫的容顏,或是想要比拚才藝,一較高下。更有甚者趁夜爬樓偷偷潛入這名藝伎寢房,當然,這是後話了。

這一年,也是玄安進入春意閣的第七個年頭。七年過去,曾經那個在冷風中搖搖欲泣的小丫頭,早已蛻變成波瀾不驚的楚楚少女。玄安早已習慣在春意閣的生活,甚至貪戀在這裡的閒暇時光。

如今,她在春意閣的地位節節攀升,在春意閣有了屬於自己的屋子,也有了專門伺候的丫鬟,早不複從前懵懂的稚童任人使喚。

屋內,梳妝鏡前端坐一少女,白皙的肌膚勝似皎白月色,白淨的麵容未施粉黛亦無半點瑕疵,就如那盛傳的流言一般,彆無二致。

玄安換了一身男裝,坐在梳妝銅鏡前,將頭發高高拾起來。

“玄安,今兒外邊落著鵝毛大雪,你又要瞎折騰什麼?”說話的是九娘。

她神情懨懨地倚在內間門口,對於玄安女扮男裝的行徑早已見慣,卻總忍不住提點幾句。

話說,時間好似未在九娘身上留下痕跡,三十有幾的年紀,臉上卻並未染上一絲褶皺,通身的做派與氣質好似那上好的陳釀佳酒,年數越往上走,越有一番彆致風味。

饒是玄安內斂如水的性子,也好奇九娘為何有時眉眼蓄愁,如此年紀也未曾婚嫁,守著這方天地,與她畫地為牢又有和區彆?該是有區彆的,九娘肆意人生,而她身不由己,背負血海深仇。

玄安止住突如其來的思緒,瞧了一眼銅鏡中的自己,“我去一趟迦蘭寺,上次求了一簽,今日得了空,自然該去還願。”

玄安將起身取過搭在木凳上的黑狐大氅,將其抱在臂彎,另一隻手撩起珠簾正要離開。

九娘懶得再管她,環顧一圈,發現玄安的丫鬟花蕊不在,皺了皺眉頭,“花蕊呢?怎不見人?她若有怠慢,你同我說,我換掉她便是。”

“玄安謝過九娘,花蕊是個細心的,她收拾妥當,早早下樓候著了。”玄安向她打了個招呼,披上狐裘下樓。

九娘睨著玄安的瘦削的背影,越看越滿意,心下肯定自己看人的眼光,她看中的人果然沒差,能給她帶來如此意外之喜,救她的春意閣於水火。

“這打扮,活脫脫就是個富家公子哥兒嘛!”九娘抱著湯婆子挑眉道了一句,便回了自己屋。

室外,雪花浮於天際,點點無聲墜人間,雪隻薄薄鋪了一層,尚未覆蓋萬物。

玄安立在屋簷下,仰頭望著灰蒙蒙的天際,從狐氅下伸出右手去接雪,觸及一片冰涼。雪花落在她溫熱的掌心,霎時融化開,暈出點點水漬。

“今年的初雪來的早了些。”她自言自語,眼底閃過一抹恨意,隻一霎,就被她掩了去。

“公子,該上馬車了。”一副小廝打扮的花蕊撐傘而來,將傘舉過玄安的頭頂,遮住了她的視線。

“好。”玄安想起花蕊來自己身邊伺候了幾日,還未曾細細詢問過她的生世,故問道,“花蕊,今年多大了?”

“回姑娘,十三。”花蕊低垂著眉眼,恭恭敬敬回答。

“竟比我小上一歲,緣是個妹妹。”玄安側目瞥了一眼比她高半個頭的花蕊。

花蕊聽懂了玄安的言下之意,緩緩出聲向她解釋,“奴婢個子長得比同齡人快,所以要比姑娘要高些。”

玄安沒再說話,踩著矮凳上了雇來的馬車,一路往京都東郊去。

冬日,特彆是風雪天,隻要待在室內感受到暖意,人就會昏昏欲睡。就如此刻手裡抱著小暖爐的玄安,腦袋直墜,將睡不睡。守在一旁的花蕊見狀,給她塞了一個軟枕。玄安感受到脖頸後的綿軟,往後靠了靠,在顛簸中沉沉睡了過去。

“不要……”玄安從夢中驚醒,心砰砰直跳,胸口劇烈起伏,難以平複。

“公子,又做噩夢了?”花蕊掀簾進入馬車,因馬車的顛簸,聲音發顫。

“嗯。”玄安闔上眼點了點頭。

血河屍山,父皇死不瞑目,母後被侮辱致死的場景,年幼兄長猙獰的死狀……一幕幕都在她腦循環往複,無時無刻不敲打她沉寂的心。

她恨不得飲其血,啖其肉,鞭笞他們的屍身。

有朝一日,她定要那幫人血債血償。

玄安緊緊擰著眉頭,狐氅下的手緊緊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透出絲絲血跡。

“公子,到岔路口了。”花蕊見她幽幽闔眼,出聲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