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老子不打死你。”
“小雜碎,讓你搶我們的地盤。”
“把錢交出來。”
“真是晦氣。”
……
馬車已駛入京都偏城,外邊嘈雜吵鬨的聲音落入玄安耳中,玄安忍不住問了花蕊一句,“外邊什麼事如此吵鬨?”
花蕊撩開近在身旁的簾布,探出身子往外看。
巷子裡,烏泱泱一群乞丐圍成一堆毆打著一個小乞丐,個個嘴裡罵罵咧咧,罵著些不堪入耳的話,仿佛地上躺著的不是人,而是任他們踢打的破布沙袋。
“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憑著這張小白臉兒在我們地盤行乞,搶我們飯吃。”
“給我往死裡打。”
他們對地上蜷縮成一團的小乞丐拳腳相向,直到腳下的人沒了動靜,癱軟在地上才罷手,吵鬨著離開。
“公子,就一群乞丐鬨事,並無其他,我們繞開他們走就行。”花蕊流轉於人牙子手中,對這種事見怪不怪,放下簾布,淡淡道了一句。
玄安頷首,屈腰而出,“大伯,且停一下。”
馬夫聞聲勒馬駐停。玄安跳下馬車,倚在一旁待那幫乞丐散去。這時,風雪迷了她的眼,莫名的情緒浮上心頭。過了片刻,她才緩步橫跨街道走向小乞丐,雪花稀稀疏疏飄落在她黑色的狐氅上,化作滴滴水珠掛在浮毛間。
“公子。”花蕊急忙撐開油傘追在玄安身後,雪水四濺,打濕了褲腳。靠近玄安時,她放輕了步子,生怕自己不知輕重讓主子沾上地上的臟水。
小乞丐衣不蔽體,偶有稍微乾淨的肌膚被凍地泛著青紫,手腳耳朵皆長有凍瘡,龜裂流膿。他了無生氣地躺在汙水中,臉上布滿汙穢,已辨不清長相,僅有一雙手緊緊握成拳,倔強地不肯鬆開。
“公子,這種事情每天都有發生,不必感懷,我們還是先趕路回去。”花蕊為玄安撐著傘,她瞧了一眼地上的小乞丐,雖有一絲不忍,但她見多了這些事,不是她們不忍就能更改的,“公子,走吧,要是染上什麼臟病就不好了。”
這些乞丐常年混跡於犄角旮旯,跳蚤橫生,與那山上的野獸並無區彆,若是帶有什麼能染疾,那不是得不償失嗎?
玄安沒理會她所說,而是蹲下身子,伸出手探小乞丐腕間的脈搏,察覺微弱跳動的脈搏,她偏頭對花蕊道:“花蕊,你去叫馬夫過來幫一下忙。”
“是。”
小乞丐修長的睫毛上掛著幾片雪花,下一刻,他眼睫倏然顫動,片片冰冷的雪花飄飄搖搖落進他的眼中,他艱難地微睜雙眸,還未看清蹲在他身邊柔聲喚他的人容貌便昏死了過去。玄安正想再喚他,卻驟然看見他右手攥著什麼東西——很尋常的黑色繩結。
玄安使了很大的勁兒才將小乞丐握在手裡的吊墜拽出。
一顆勉強算得上精致的狼牙?玄安細細打量了一會兒,發現並沒有特彆之處,索性沒做多想,將狼牙墜收在了懷中。
想必這墜子對小乞丐有什麼特彆重要的意義,她先替他收著,待他醒了,她再物歸原主,玄安暗自思忖。
“公子,喚老漢何事?”馬夫隨花蕊一道過來。
“大伯,麻煩您將他抬到馬車上,去一趟最近的醫館。”玄安從懷中掏出碎銀子送到馬夫手中。
“誒,行。”馬夫見有銀錢掙自然很樂意,也沒嫌棄小乞丐肮臟,一把拽起他後背的衣服,笑嗬嗬提著就走。
“?”玄安扶額,果然男子都不做甚講究,也虧這個小乞丐瘦弱地有些過了頭。
“公子?”花蕊疑惑,卻又不好開口問。
玄安摸了摸荷包,有些苦惱,自言自語:“我身上沒帶多少銀兩,也不知夠不夠給他看病?”
“可以賒賬,記在九娘名下。”花蕊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玄安頓了頓腳步,投給她一個讚許的眼神,“有道理。”
百草堂。
“郎中何在?”馬夫提著昏迷不醒的小乞丐推開百草堂的門,大著嗓門兒喊道。
花蕊將傘麵微傾,抖了抖覆在上麵的雪,將傘收攏,與玄安隨在馬夫身後邁了進去。
“幾位稍作等候,師父在偏房炮製藥材,我這就去喚他過來。”小藥童放下手中活計有禮地道了一聲,往後門疾步離去。
過了片刻,一白頭老翁隨著小藥童火急火燎地趕過來。
“何人看病啊?”白頭老翁掠了掠花白的胡須,目光掃視四人,最終視線落在馬夫手裡的小乞丐身上。
“郎中,您給他瞧瞧。”馬夫提著人往前。
“把他放在那邊的案板上吧!”郎中抬手指了指角落架起的案板——那是專給昏迷狀態的病人準備的。
須臾,小藥童準備好診斷要用的器具,走到郎中身邊,“師父。”
“嗯。”
郎中並未因為小乞丐身上的汙穢而有所嫌棄,隻管仔細給他診脈。
玄安心中忐忑,麵上卻是一副平靜的模樣,“郎中,他如何?還有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