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燒的熱水全提上樓給夏棠沐浴用,所以慢些時候他才燒好要用的水。
玄安跟著戈弋到西邊廂房院子。
屋簷下,放著一個盛滿熱水的舊銅盆,正冒著熱氣,盆的右邊擺著一個矮木凳,上麵搭著一條白巾布,白巾布旁邊立著一隻舀水用的竹筒以及一把木梳。
“你倒是準備周全。”
戈弋淺淺一笑,沒有說話。
玄安:“把頭發散開。”
戈弋聽話地解開發帶,長發披散下來,玄安拿起矮凳上的木梳為他梳理。
沒梳幾下,玄安神思就開始遊離飄遠。
“那畜牲說還要來找夏棠。”
“你主意多想個法子。”
“就如同在剜我的心間肉。”
……
九娘的話,繞在她耳側,長久難消;夏棠的失魂落寞,猶在眼前。
可她什麼都做不了。
她一直驕傲自詡為強者,現下遇到一點棘手事,她才驚覺原來自己如此渺弱。
玄安梳發的動作停下,心思鑽進此事,將木梳攥在掌中,發怔。
身後許久沒有動靜,戈弋遲疑一下,轉頭看著意識遊離天際的玄安,低聲問,“阿姐,你在想夏棠姐的事嗎?”
玄安抬起眼對上他投來的視線,“嗯,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想不出較好的法子處理這事,她心裡很是鬱悶,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堵在胸口,墜不下,浮不起,悶悶的,很難受。
“他該死!”
齷齪心思用在她身上的人都該死。不管是誰,都不能把那些下流醃臢的手段用在她身上,更不能傷她分毫。
說這話時,戈弋早已回頭,後腦勺對著她,麵上的表情猙獰凶狠。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有那麼一刻,玄安竟從他瘦弱的身上感受到冰冷蝕骨的殺意。
“的確該死。”玄安也這麼覺得。
這種惡事做絕的人留在世間就是一種禍害,實在該死。
得到認同的戈弋,眼睛亮亮地回頭看她,“阿姐也這樣覺得?”
玄安頷首,沒好氣地道,“給他痛快都是便宜他,他這種人最好是先閹後殺,大卸八塊。”
“嗯。”
這一聲“嗯”,戈弋是真的聽進心裡,裝在腦中。
玄安輕拍他的腦袋,“不提這件事兒,蹲下,趕緊浣發,待會兒水涼。”
玄安伸出手小心地往水裡試探。
水溫不燙不涼,剛剛好。
舊銅盆裡的熱水是戈弋直接倒入,沒有參丁點兒涼水,故放了半晌也沒冷。
戈弋蹲在玄安腳邊,靜靜等待她的吩咐。
玄安挽起衣袖,跟著蹲下,“把頭轉到盆裡。”
戈弋照做,玄安將他的發全部往前撥進銅盆中,用竹筒舀盆裡的水打濕他的發根。發悉數全濕,玄安抖掉手上的水,從懷中取出落塞的小瓷瓶。
小瓷瓶中裝的便是她日常浣發用的茶籽粉,是她親自摘茶籽,將其磨碎成粉狀的浣發用品。
茶籽粉比皂角好用得多,皂角用多了,發質就會變得乾枯毛躁,但茶籽粉不會,所以她一直都用茶籽粉浣發。
以前春意閣姑娘浣發皆用皂角,她把這方法告訴她們後,就沒有人再用皂角浣發。
“把頭移出來,不要接在盆裡。”
玄安將茶籽粉均勻塗抹在他的發上,十指指腹輕揉他的頭皮。
一盞茶功夫過去,玄安舀水衝去戈弋發上的汙濁,又叫花蕊去灶房打一盆熱水過來給他二次清洗。
洗淨擠掉水分後,玄安抽過矮凳上的白巾布給他擦拭頭發。
“給,你自己梳。”玄安將梳子遞給他,念叨,“以後該如何浣發,知道了吧!”
戈弋點了點頭,梳理自己的頭發。
玄安:“去太陽底下曬曬,乾地快。”
隻要是玄安的話,戈弋照做不誤,從不多問也不反駁。
就如此刻玄安叫他去太陽底下曬曬,他就真搬個矮凳坐到院中曬太陽。
牆頭上的鳥雀嘰嘰喳喳叫個不停,戈弋的臉被曬地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