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小廝還未回,九娘眼皮跳得厲害,佯裝鎮定,斥道,“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彆哭了!再等等,再等等說不定就回來了。”
九娘嘴上雖這麼說,心裡卻急地不行,當下就叫人提來燈籠出去尋人,玄安見狀也打算跟著出去,便拉九娘道,“九娘,我同你去尋。”
九娘手上的燈籠因玄安的拉扯晃了晃。
“哎喲,姑奶奶,你就彆添亂了,你給我守著春意閣吧!”九娘撇開她的手,五官都要擰巴到一塊兒去,她正急得焦頭爛額呢!人多則亂,夏棠的事就有得她操心了,再來一個玄安,她是真的分身乏力。
玄安淡淡道,“那九娘快去快回。”
九娘前腳剛離開,門外就傳來一聲重物擲地的悶響,讓廳堂的姑娘們具是一驚,紛紛噤聲,隻以為是九娘夏棠他們回來了。幾位離門近的姑娘歡歡喜喜去開門,門被打開的那刹,她們的表情頓時僵硬在臉上,下一刻迸發出刺耳的尖叫,幾人逃也似地後退轉身,像見了鬼一般驚恐難捱。
“是......是......是死人。”
死人?怎麼會有人把死人扔在春意閣門前?
若說是對家,自是不成立,春意閣如此經營方式可是獨樹一幟,在京都乃至北冥彆無二家,況且九娘為人處世圓滑,一直秉持和氣生財的原則,不曾得罪過誰,也從不給春意閣樹敵。落籍於春意閣的都是本分老實之人,隻念著過安分日子,斷不可能招惹是非。
夏棠?
玄安腦中突然浮現這二字,希望席下之人不是夏棠。
玄安無甚情緒地上前查看,隻見門口台階下放置著被卷起的草席,仔細看去,裡麵好像裹了個人,不知是死是活。
玄安緩下台階,小心翼翼掀開露出黑發那一端的草席,入眼的是張死不瞑目的熟悉麵孔。玄安抬手覆上夏棠的眼,輕輕拂過,睫毛觸掌心的癢感,使她心間升起一股難訴的情緒。
“夏棠姐,你去找許嵐吧!”玄安聲輕如浮羽,被晚風吹散在夜色中。
不知她的話,亡魂是否能聽見。
昨日白天還與姐妹們嬉笑玩鬨,轉眼間竟成了冷冰冰的一具屍體,終是佳人香消玉殞,墜歡難拾,昨日歡愉換了今日愁,雲煙過往難抵生死離緒。
心中嗟歎片霎,玄安放下草席,夏棠無血色的臉再次被席遮蓋。
戈弋跑到她身邊,擔憂地問,“阿姐?發生什麼事兒了?”
方才,他在後院聽到姑娘們的尖叫聲,匆匆趕過來,他很擔心玄安出事。
“沒你的事。”玄安起身,抬手覆上他滿含擔憂的眼,沉聲說道,“彆看,回去。”
“哦。”戈弋聽話地轉身走進門,一眼也沒多看。
玄安瞧著他逐漸挺括的背,他好像一直都很聽她的話,她說什麼,他便做什麼,她不讓他做的,他從來不做。
“戈弋。”
“嗯?”
戈弋回頭,發帶被甩到頸前,一臉疑惑地看向她。
玄安道,“你去叫兩名小廝過來。”
戈弋應下便匆匆去了西邊廂房。
春然行至她跟前,一如既往的慵懶,打不完的哈欠,“玄娘子,那外間竹席裹著的人是誰呀?”
“是……夏棠姐。”玄安沒有隱瞞,老實回答。
“什麼?夏棠,你說是夏棠。”春然瞪大雙眼,一臉不可置信,緊緊握上玄安的手臂,反複確認她所聽到的,她不願相信。
十七年前,她和夏棠不過才十歲的年紀,被人拐,欲賣至風塵之地,是九娘見她們可憐,從人販子手中買下帶回春意閣。
那時,春意閣還不成氣候,她和夏棠從打雜丫鬟開始,一步步走到如今。
最早的一批藝伎嫁人的嫁人,隻剩下她和夏棠兩人,不曾料想,夏棠年紀輕輕竟赴了黃泉,如今呐,這春意閣的老人,隻剩她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你確定沒有看錯?真的是夏棠嗎?”春然仍舊抓著她的手不放,不願相信這個沉痛的事實。
玄安點了點頭,不想重複讓人悲痛的事實。
玄安:“我們把夏棠姐抬進來吧!”
春然抹了一把淚,早不複之前的懶散,哽咽道,“對,夏棠她最怕冷了,得趕緊將她抬屋。”
其他姑娘們聽到席下之人是夏棠,皆掩麵落淚,整個廳堂彌漫無限悲意,玄安受到感染,心中悶得發慌,呼吸變得困難,隻覺很難受,身體虛晃兩下,下一刻,兩眼一黑,她便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
“阿姐。”
戈弋從西邊廂房回來,正巧看見玄安暈倒跌落,想都沒來得及想,徑直跑向她,一把接住她虛軟的身子,將她抱在懷中。
“阿姐,你醒醒,彆嚇我。”戈弋抱起玄安就往外跑,急得不行,沒管門前其他姑娘在抬夏棠的屍體,就衝了出去。
花蕊回過神來,也跟著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