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焦急(1 / 2)

慈悲岸 雲知玄 3930 字 10個月前

皓月懸明,暗影綽約,蕩蕩長街,萬家燈火如散落星光,四下寂靜。

少年抱著人迎風趁月奔走,不知疲倦,不知停歇,汗水順著臉滑落,滴到地麵,沒入土中。偶有幾滴落在懷中人的衣衫上,浸出更深的顏色。

章樂街道旁,巷道內,一戶普通人家,門前高高懸掛著兩盞年久褪色的紅燈籠,暗弱紅光傾瀉門前,灑下一方光亮,為未歸客照亮前後一段路途。

“砰砰——”戈弋將玄安小心地放在地上,置於光中,一隻手攬著她的腰,讓她倚靠著自己的肩,空出的手不停拍打塗郎中的家門,一臉急色,喘著氣喊道,“塗郎中,塗郎中……”

“誰啊?”塗郎中隨意披了件外衫出來,不情不願地開門,看清門外站著的是眼熟的戈弋時,罵咧道,“又是你們,你們春意閣的人可真難伺候,怎麼老愛大半夜來叨擾人啊!”

“塗郎中,我阿姐暈倒了,您快給看看。”戈弋抱起玄安越過塗郎中就進門往裡走,像個無頭青蠅,不辨方向,由心來,走錯方向也不知。

塗郎中無奈歎口氣,抬手拍了一下額頭,忙追上去。

眼見追不上,塗郎中伸出手胡亂在空中抓了幾把,急急阻止道,“哎,哎,你走錯了,那是我娘子的寢屋,右邊,右邊廂房。”

聽了他的話,戈弋調了方向,往右邊廂房奔去,不忘道,“塗郎中,你快些。”

塗郎中沒好氣地道,“嘿,你個臭小子,這是我家,你倒是使喚上我來了。”

披在外邊的外衫掉落在地,塗郎中彎腰拾起,抖掉塵土,連忙追了上去。

門沒關,大敞著,院落內無雜草,無茂樹,光禿禿的石板地麵乾淨整潔。

花蕊氣喘籲籲跑來,手扶在門楣上,彎腰大喘氣,兩股兢兢,緩了好一會兒,才進門反手將門關上,往右邊廂房去,路上嘀咕道,“戈弋何時這麼能跑?抱著人都能跑這麼快,讓我好追。”

“塗郎中,我阿姐不知怎的就突然暈倒了。”戈弋向塗郎中描述當時玄安暈倒的情況。

塗郎中瞪他一眼,責怪道,“你小子怎麼亂叫人呢?他分明就是個男子,誰教你這樣叫的,有違常理你懂不懂,該稱兄。”

戈弋噎住,沒心思向他解釋玄安女扮男裝的事情,催促道,“塗郎中,你快替她診脈。”

塗郎中轉身從櫃上取過藥箱以備不時之需,回頭見戈弋仍抱著人時啞然一愣,嫌他腦子不靈光,“你倒是把人放床榻上啊,你抱著,我怎麼診?”

屋內的燭光微弱,病人又是在帷帳內,塗郎中眨眨眼,有些看不清,邊診脈邊吩咐戈弋,“端一盞油燈過來。”

戈弋捧油燈照亮帷帳中人,塗郎中起身掀開玄安的眼瞼查看,又捏她的下顎迫使她微張嘴,往裡查看舌苔。

診斷畢,塗郎中鬆了一口氣,道,“他沒什麼大事兒,就是氣血不足,有些虛弱,回去好好休息,吃好點就行。就不必抓藥了。”剛剛戈弋心急如焚的樣子,他還以為是什麼難治的疑難雜症,被他的動靜搞得惶惶。

“塗郎中,您再仔細瞧瞧。”戈弋仍放心不下,生怕塗郎中有遺漏,又擔心誤診耽擱最佳治療時段。

這話使塗郎中略不快,“怎麼?你不相信老夫的水平?還是希望老夫給他診出什麼了不得的瘟病來?”他生平最厭煩彆人質疑他的行醫水平,倒不是他有多厲害,而是沒有把握的事情,他從來不說不做,更不治。

戈弋垂下眼睫,道,“不是。”

他不是那個意思,他希望她好。

“真沒大事,趕緊把人背回去吧!你們不休息,我還要休息呢!”塗郎中擺手趕人。

玄安昏迷不醒躺在床榻上。花蕊速即上前撫起玄安,使她半坐起身,方便把人背起來。

將才塗郎中診斷,花蕊不便上前攪擾,但他說玄安無事,她懸著的心跟著平複下來。主子今兒一整日都在奔波勞碌,不曾閒暇,連口飯也沒吃,茶水也隻匆匆喝了一口就趕著下樓,思及此,都怪她做丫鬟的沒有為主子細細考量,讓主子不堪疲頓陷入昏睡。

戈弋放下油燈,緩步走過去從花蕊手中接過玄安,道,“花蕊姐,我來吧!”

說罷,戈弋就把人給抱進了懷中,斂下眼瞧懷中的人,除去她麵色蒼白,唇色淺淡,真倒像是睡著了。

“沒想到你力氣這麼大。”花蕊走在他身側,感歎先前他抱人狂奔的壯舉。

“她很輕。”

這點,花蕊頗為讚同。

玄娘子的確很瘦,卻又不是單薄的瘦,楚腰盈握,身姿婀娜。

三人從塗郎中家回到春意閣時,九娘早已回來,一直在樓下枯坐乾等,手邊放著的熱茶已然冷卻冰喉。

九娘是在戈弋他們出去尋塗郎中的後半個鐘頭回春意閣的。見眾位姑娘圍成一堆哭喊著夏棠,九娘的心涼了半截,而看到竹席下渾身□□的夏棠時,手中未滅的燈籠打翻在地,立時燃了起來,可她根本顧不上撲滅,吩咐丫鬟給夏棠沐浴穿衣,又吩咐兩名小廝待會將人給抬到二樓堂屋……她,忙了整整一個晚上,一刻也沒得空閒。等在桌前坐下時,她才看到地上化為一攤灰燼的燈籠。不知為何,她瞧著那堆灰燼也似泛著苦意。

戈弋與花蕊從九娘跟前經過,喚她“姑姑”,她也沒任何反應,神情辨不清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