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春意閣的正門被叩響,從敲門聲聽得出門外的定是個斯文人。
“誰呀?”春然起身去開門。
門外站著是一白發皺紋橫生的麻衣老嫗,她身邊帶著個丫鬟,安靜地站在台階上,也不向裡胡亂張望。
春然指了指門上的木牌,道,“春意閣七日不開張,門上掛著的歇業木牌寫得清清楚楚,您七日後再來吧!”
老婦人並未打斷她說話,隻靜靜聽她說完,才道,“老婦是許嵐的母親,前來叨擾是想請夏棠姑娘去見許嵐最後一麵。”
這兩年間,許母從自家小兒許嵐口中聽得最多的就是夏棠娘子,一想到昔日她小兒提及夏棠娘子滿眼的笑意與歡喜,她就心抽得痛,一陣後悔。
那時,她問許嵐,夏棠是誰家的姑娘,她請個媒婆去說媒。她們家雖算不上大富大貴,但溫飽有餘,算得上小富,且她小兒生得標致,為人端正,算不得差。
她每每談起尋媒人去說媒總被執拗的許嵐拒絕,他總說不急,待情投意合時再做決定提親。
早知今日,那時她就應該逼著他與夏棠姑娘成親,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昨日夏棠背著許嵐屍體進他們許家門時,他們也注意到她身上布滿的傷痕,在她講清許嵐的死因後,起先他們是怨夏棠的,覺得是她害死了許嵐。可轉念一想,這並不是她的錯,許嵐可憐,她又何嘗不可憐呢!要怨隻能怨世道不公,惡人猖獗,禍害好人。
今日夜前封棺,許母特來請夏棠過去最後見許嵐一麵。
春然哽咽道,“夏棠……夏棠她昨日也跟著許嵐去了。”
許母身子一軟,倒進丫鬟懷中,不願相信這樣的事實,“怎麼會?昨日那姑娘還好好的,怎的就沒了。”她瞧著那姑娘很合眼緣,還準備許嵐喪禮過後,收她做乾女兒,這隻過一夜,竟變了天,二人雙逝。
許母悲痛異常地闔上眼,繼而又睜開,向著站在門口的春然,玄安一眾人行禮,正聲道,“老婦有個不情之求,能否讓夏棠姑娘與我兒許嵐合葬?”
春然看了一眼身旁的玄安,回道,“這……我們做不了主,要等我們當家的回來才能商議此事。”
許母:“好,老婦等你們當家的回來。”
“進來坐著等吧!”春然攙她進門,又命人去沏茶端來遞上。
玄安置身事外,陪同許母等九娘回來。
沒過一會兒,九娘便從後門進來,後麵跟著進來的還有一口被小廝門抬動的黑漆棺材。
見九娘回來,春然向九娘說許母想讓夏棠和許嵐合葬的事情。
九娘將手上沾的灰塵拍掉,望向許母,嚴肅道,“阿婆,合葬一事我們這幫活人是無法做主的,隻有當事的兩人生前留有這樣的遺言方能合葬。我知二人素來有情誼,但合葬一事莫要再提,於理於情皆不合。”
許母沉吟思索片刻,道,“那不合葬,兩人墳墓挨著,可行嗎?”
這是最好的辦法,九娘沒拒絕,回道,“這倒是可行。”
夏棠與許嵐的關係,她是最清楚的,要說兩人之間什麼都沒有肯定是假的,隻是夏棠這姑娘對待男女情感太過愚鈍,未曾察覺自己的心思。
既然生前無緣相攜,那就死後再敘吧!
來意已表,所求得償,許母感激涕零道,“即時勞煩您將夏棠姑娘的遺體送至許家,由我們許家操辦喪禮,後發喪。”
春意閣不便辦喪事,許家攬去夏棠的喪禮,倒也沒什麼不好,到時派幾個人隨著奔喪就行。
九娘搖頭道,“不勞煩,倒是麻煩你們了!”
“無事我們就回去了。”許母被丫鬟攙扶著離開。
春然見許母走遠,扯了一把九娘衣袖,“九娘,你將夏棠的喪事交給許家委實不妥。”
九娘瞪春然,問道,“你說說怎麼不妥?”
春然沒再說話,雖然不妥,但好歹也能辦個像樣喪禮。若擱在春意閣,隻能隨意操辦,流程難全,還不能大張旗鼓。
事兒基本上都被處理好,沒其他疑慮,玄安上前向九娘打了聲招呼,“九娘,我打算出去一趟。”
九娘擰眉,無力道,“你又要去哪兒?能不能讓我安會兒心?”
玄安道,“我去查夏棠的死因。”
九娘捂著胸口,乾啞著嗓子道,“還能有什麼死因,除了韓商,還有誰這麼大膽子,在天子腳下犯法。你去查,把自己查進去怎麼辦?”
想到夏棠的死狀,玄安道,“九娘,我們總要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事,夏棠姐又因什麼事被人趕儘殺絕。”
“隨你,你小心點。”九娘冷哼一聲,甩袖轉身上樓。
花蕊提著裙擺從後門的方向跑來,輕喘氣道,“玄娘子,馬車已經備好,停在後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