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地上被她刷得乾乾淨淨的蹲廁,想起施琴去的學校,教師宿舍樓一層才一個廁所。她苦中作樂,自言自語道:“至少是獨衛。”
洗漱完畢,從晾衣架上取下一條碎花長裙,忽然想起一會還得坐摩托車,便把長裙掛了回去,換成了一件溫柔的法式方領泡泡袖襯衫,和一條淺色牛仔長褲。
隨意盤了個丸子頭後,便去找方老師了。
方桓老師車技嫻熟,五十分鐘便到達鎮上。
兩人分道揚鑣,薑海霧先取了快遞,然後去診所檢查,醫生給她開了點藥,付完錢後,薑海霧順便詢問一旁看診的阿姨:“阿姨,打擾一下,請問這附近哪裡有菜市場啊?”
聽到薑海霧說普通話,阿姨猜想她是外地人,便用帶著口音的普通話回應道:“出門往右走,一直走,看到有樓梯就走下去,那裡在趕場,村頭好多農民背菜過來賣,新鮮得很,又比菜市場便宜。”
“肝腸……寸斷?”薑海霧努力破解著阿姨說的話,在她看來,要想弄明白夾雜著方言的、音調怪異的、四不像的普通話,其難度不亞於溫州人聽日本人說話。
——很熟悉,但聽不懂。
倒不如直接說方言。
見薑海霧沒有聽懂,阿姨又嘰裡呱啦說了一大堆,可薑海霧更懵了,呆滯著表情,不明所以地愣在原地。
阿姨也是個熱心腸,乾脆好人做到底,直接領著她去了目的地。
看到步行梯下撐著的或紅色或白色的遮陽布、道路兩旁熱情吆喝的小販、挑挑揀揀的買菜人,她這才反應過來剛才那段話的意思,急忙向阿姨道謝。
阿姨豪爽地擺擺手,回頭往診所走,深藏功與名。
薑海霧走下樓梯,邁著步子在人群中穿梭。
這還是她第一次體驗鄉鎮的集市,比她想象中的要熱鬨些。
願意租案台的多半是菜販子,菜類豐富,應有儘有。
沒租案台的大多是村裡的農民,有的端了小板凳,有的直接盤腿坐在地上,將背簍放在旁邊,從裡麵取出一疊半透明厚膠紙,墊在地上,再在上麵擺放蔬菜,雖然菜類少,隻有兩三樣,但勝在新鮮便宜。
沸反盈天的叫賣聲與喊價聲中,一道悅耳的女聲穿透一切,進入了她的耳朵:“南瓜都是今天早晨現摘的,啷個可能不新鮮?”
她的嗓音實在過於年輕明亮,與周圍喑啞成熟的聲音形成對比,薑海霧循聲望去,卻沒能看清聲音的主人。
——因為她的小攤前站滿了人,把她圍得水泄不通。
薑海霧微微蹙眉,其他攤位前站著的多是買菜的中老年人,隻有這個攤位,麵前站著一堆十幾歲的年輕男生。
她不解且好奇,便湊進去一探究竟,在看清攤主的長相後,大徹大悟了:這群男生不是衝著買菜來的,而是衝著攤主來的。
攤主是個小姑娘,約莫十六七歲,簡單紮著低馬尾,鬢邊幾縷發絲淩亂地飄著,明眸皓齒,麗質天成,讓人挪不開眼。
薑海霧腦海裡忽地浮現出李白的詩:“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這種不加修飾的美,如同白月光一樣有殺傷力,薑海霧透過她的眉眼,似乎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許久,薑海霧才把目光從她的臉上移開,這才注意到小姑娘穿著竟如此樸素,上衣被洗得褪色泛白,胸口的機器印花掉了一大半,領口還有兩處小破損,像被老鼠咬過似的。
但,瑕不掩瑜,她的美麗足以讓人忽視一切。
“你最好講清楚!”小姑娘秀眉微蹙,盯著前方的男生,表情嚴肅,“我賣的南瓜哪點有問題?”
“小姐姐,你莫生氣嘛。”男生笑嘻嘻回應道,“我就跟你開個玩笑。”
小姑娘翻了個白眼,朝著周圍人不客氣地說道:“不買就讓開,莫擋到我賺錢。”
“我買我買。”另一個男生擠到她麵前來,眼睛笑成了一條縫,“小姐姐,買東西送女朋友嗎?”
話音剛落,其他男生不約而同地發出“耶”聲,有幾個男生還嘲弄般吹起了口哨。
小姑娘或許感覺到被冒犯,當即就漲紅了臉,惡狠狠地說:“我才不賣給你們,你們有多遠滾多遠。”
可她越生氣,那群男生反而越起勁,繼續我行我素,小姑娘急得都快飆淚了。
不得不說,某些青春期的男生有時候挺遭人厭的。
薑海霧還記得初中時,班上有個男生喜歡她,結果他表達喜歡的方式居然是每天欺負她。扯她的頭發,在她跳皮筋時故意搗亂,拿毛毛蟲來嚇她……
現在回想起她都覺得晦氣,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才會被他喜歡。
這種自以為很酷,但實際上幼稚可笑的行為,早就該被喝止了。
薑海霧撥開了一旁的男生,走到小姑娘麵前,拿起一個南瓜:“小姑娘,這個怎麼賣啊?”
經曆了男生們無厘頭的挑逗,突然遇到一個正常顧客,小姑娘仿佛看見救星般,立馬用蹩腳的普通話介紹道:“八角錢一斤,都是自家種的嫩南瓜,很甜的。”
雖然薑海霧在沕城時很少親自買菜,但她還是判斷得出,這個價格肯定比城裡便宜多了,更何況她實在不忍心小姑娘被這群人繼續騷擾,索性豪橫地說道:“還剩多少?我全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