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剩多少?我全要了。”一旁有個男生捏著做作的腔調,學人精一樣複述了一遍薑海霧說的話。
聒噪,煩人。
薑海霧斜睨了他一眼,隨即把頭轉向他,義正言辭道:“這位同學,讀過書嗎?老師應該有教過你,像你如今這種行為是不禮貌的吧?”
“關你什麼事啊!”男生嘴硬道,“我就說了,怎麼著?”
薑海霧不慣著他,當即嚴肅道:“你是哪所學校的?班主任是誰?”
這時,角落處有個看熱鬨的小男生忽地拽了拽自家哥哥的衣袖,小聲說:“哥哥,她好像是田稔小學的新老師。”
對於學生來說,老師的震懾力大抵是刻在DNA裡的,聽到這句話,在場的大多數還在上學的男生不敢再惹是生非,急忙溜之大吉,剩下的眼見起不了什麼浪,也悻悻散去了。
薑海霧替小姑娘解了圍,小姑娘感激不儘,眼底泛起一絲驚喜,笑著問薑海霧:“姐姐,你是老師嗎?”
薑海霧回以微笑:“嗯,在田稔小學任教。”
“真巧,我弟弟也在田稔小學讀書呢。”她從背簍裡取出秤,開始稱起了重量。
她用的甚至是那種杆秤,由秤杆、秤盤、秤砣組成的,利用杠杆原理完成稱重。
薑海霧隻在藥房和實驗室看過小杆秤,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這麼大的杆秤。
小姑娘把所有南瓜輕輕放進蛇皮口袋裡,再把蛇皮口袋掛到秤鉤上,拽著杆秤上頭的紅繩往上提,東西很重,她的手臂都在止不住地顫抖,卻咬著牙,繼續用力。
她費力地撥弄著秤砣,最後把刻度擺到薑海霧眼前,笑著說:“姐姐你看,32斤有餘,算你二十五塊就好了。”
“哐當”一聲,秤鉤斷了,蛇皮口袋急速下墜,裡頭的南瓜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地上。
小姑娘急忙打開蛇皮口袋檢查情況,果不其然,有兩個南瓜被砸破了。
她把那兩個南瓜取了出來,表情有些悲傷:“姐姐,有兩個南瓜被砸壞了,可能要重新稱一次了。”
薑海霧打量著那兩個南瓜,隻是表皮略有破損,沒有多大影響,以是阻攔道:“沒事,隻是破點皮而已,影響不大,你秤壞了,也不方便再稱。”
她彎下腰拽起蛇皮口袋,把它提到自己身邊,從小姑娘手中把那兩個破損的南瓜接過來,重新放進口袋裡,無所謂地說:“我回去正好就用這兩個來做菜。”轉而摸出手機,盯著她的眼睛:“可以微信支付嗎?”
小姑娘眼神躲閃,有些遲疑地說:“姐姐,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用現金?”
薑海霧於是從錢包裡摸出二十五塊錢遞給她,小姑娘接過錢,笑著跟她說了聲“謝謝”,然後便開始收拾著攤鋪。
薑海霧拽著蛇皮口袋也打算離開,回過頭,看到小姑娘忙碌的身影,卻突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似乎並不甘心就這麼離開。
思索再三後,她撒了個謊:“小姑娘,我愛吃南瓜,但是以前每次來集市都沒人賣,聽你說你家有種南瓜,能不能留個聯係方式?我以後就可以直接找你買了。”
“沒有。”小姑娘尷尬地搖搖頭,“我沒有手機。”
“抱歉,打擾了。”薑海霧禮貌微笑,重新提起蛇皮口袋,龜速走動,打算去馬路邊等大巴回學校。
然而她剛走上階梯,小姑娘的聲音卻在背後響起:“姐姐,姐姐——”
薑海霧駐足,將手中的蛇皮口袋放下,回過頭一看,隻見小姑娘健步如飛,背著背簍追了上來,走到她身旁,大氣也不喘一口:“姐姐,我也要回田稔村,我可以跟你一起等車嗎?”
“當然可以。”
薑海霧提起蛇皮口袋,往馬路邊上走去。這三十二斤的東西,她雙手提著都有些費勁,剛剛小姑娘稱重時卻是單手拽的,可見小姑娘雖然看著纖瘦,但還是有把子力氣在的。
或許小姑娘看到她如此費力的模樣,不太忍心,便好心建議說:“姐姐,你要是不方便提,就把袋子放我背簍裡吧,我幫你背回學校。”
薑海霧禮貌拒絕她的好意:“不麻煩你了,還是我自己來吧。”正好已經走到了路邊,她把蛇皮口袋放到地上稍作休息,一雙眼睛不停地注視著過往的車輛。
“嗶嗶——”
耳邊響起摩托車按喇叭的聲音,薑海霧側過頭去,隻見方桓駕駛著摩托車停在一旁,招呼著她:“薑老師,回學校嗎?上車。”
摩托車隻能坐一個乘客,但擺在她麵前的有三個選擇:
一、拒絕方桓的好意,繼續陪小姑娘等大巴車;
二、讓小姑娘坐方桓的摩托車回去,自己一個人等大巴車;
三、她坐上方桓的摩托車,讓小姑娘一個人等大巴車。
首先排除第二選項,小姑娘和方桓素未謀麵,自然是不能隨意乘坐陌生人的車,她孤身一人,選擇乘坐公共交通工具才是更優解。
其次排除第一選項,她是乘坐方桓的車來鎮上的,她不知道要花費多久時間,便告訴方桓讓他不用等她,可偏偏在這裡遇上,而方桓又熱情邀請她乘坐,要是她不肯,執意留在此處等車,多少顯得有些不識抬舉,小姑娘也會懷疑她是否彆有用心,更何況她一個人提著這麼重的南瓜,也不方便。
所以最佳答案就是選項三,坐方桓的車走,讓小姑娘一個人等大巴車。
三秒鐘裡,她腦海裡電光火石閃過種種想法,最終做出了抉擇。
她看著小姑娘,淺淺笑言:“那我先走了,你慢慢等車,注意安全。”
“嗯。”小姑娘乖乖應了聲,“姐姐再見。”
聽到這聲甜甜的“姐姐再見”,薑海霧心都要化了。
原來她不是不喜歡小孩子,而是不喜歡聒噪煩人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