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非繼續咄咄逼人,“如果不是你,我大師兄老早便回自己想去的地方了,你個金尊玉貴的大小姐,脾氣——”
“你給我住嘴!我跟傅將軍的事,輪不到那個小屁孩來管,你又是不是又對杜岑說她娘不知檢點,做人·妻妾的事了?”
葉非張著嘴,不敢再多說一句,他辯解:“她說我沒娘生沒娘養……我……”
顧素衣道:“師父對你不好?”
葉非:“是她先說的!我哪裡沒娘生了!怎麼一個個都指指點點,是我做錯了嗎?!是我想來這個世界的嗎?!”
顧素衣眉目一軟,差點就想將薑姒日日夜夜都在思念著他的事情告訴葉非,但還不能。薑遲撿到葉非,他發現葉非是被人愣生生從懸崖底邊扔下來的,這件事他也不敢跟謝長留說。
也不知道當時謝長留為什麼要這般說謊,讓傅容雪跟薑姒結了那麼大的梁子。
可日後薑姒也隻是疏遠了傅容雪,並不如傳說中說的什麼從此遠離哥哥傅正,至於那該死的神經病傅宣聽信姬昌亂言,他姐的墳墓又要遷回皇陵了。
顧素衣安慰:“衝大臉,人家小姑娘是條漢子,你是什麼呀?毛都沒長齊。”
或許是被戳中了心事,葉非耳根子紅了道:“我才沒有!我日後一定會比大師兄更出色的。”
這話說得顧素衣倒是不好意思,他說:“我告訴過你,隻要一個人強大,有沒有爹娘陪伴都是一樣的,你該得到的一樣都沒有少。”
葉非說:“我隻是想要親生的爹娘疼我,這點願望也有錯了?!她說我,我憑什麼忍!”
他憤憤握拳,表情非常憤怒,又說,“我最恨自以為是的人,就算是比我年紀小,那也不行!她就是沒教養,欠打,仗著自己有,喜歡嘲諷彆人沒有,是她的錯,不是我!”
顧素衣倏忽被戳了一刀子猛的。
葉非說的全部是對的,孩子親近父母,是一種本能。但是,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的東西可以選擇,唯獨父母是不能選擇的。他的親生母親,是一個極其自私自利,而且不會把彆人的感受放在心上的人。需要了就找上門,以母親的姿態吆喝來吆喝去,頤指氣使,居高臨下。等到養育的時候人就死哪去不知道了。
年少顧刹最喜歡的就是說他是妓·女的兒子,顧老夫人罵他敗壞門風,顧南也不是什麼好貨,傅舟更甚。可也不是沒得到溫暖的對待,薑姒待他如親生子,傅伯伯跟路夫人也對他很好,更不用說傅容雪了。
隻是他跟傅容雪年少的生活經曆到底不一樣,他慣性是被人打了,就算是賠上性命也要殺回去的。可傅容雪有的放矢,儘量避免爭端,就算是瘋著去,也要瞻前顧後。要說能缺他嗎?也不行,對方的溫柔實在是太深入骨髓,像他這樣的,其他人哪個也比不上傅容雪那麼懂他。可無可避免有分歧啊,他想搞死傅宣的心永遠都在蠢蠢欲動,可傅宣又到底是皇上,萬一自己要是死了呢?有人會給他收屍嗎?傅容雪肯定會,可是,他會很難過的吧。
傅容雪聞言,他說:“無趣至極。”
顧素衣說了聲:“你去勸勸?”
傅容雪此刻跟顧素衣是待在外麵,他轉過身就蹲下來抱住膝蓋,說了句:“勸鬼呢!跟你在一起,哪裡也不順心!!”
每回父母大吵,傅容雪就這樣子,是真的像個生氣的大小姐。
破罐子破摔,傅容雪嘟囔道:“四十多歲的人了,就是個麻煩精!”他越想越氣,越不想忍,顧素衣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存了點理性,很多時候,他是憑感覺來的。
顧素衣忙攔住傅容雪,“你冷靜點,不要把事情鬨得開不來場,兩夫妻能吵著過這麼多年也是過來了,傅伯伯隻是不愛表達,他不是說——”
傅容雪:“讓開!”
顧素衣心鐵了不讓傅容雪去,“不讓!和離了你回哪兒去?”
傅容雪:“你讓不讓?!”
他氣得直接去擰了把顧素衣的腰,又道:“你到底讓不讓?!”
在對傅家父母要不要和離的問題上,顧素衣表現出了超強成熟的理性,或許也是……那是什麼,其實他有點自私,很貪戀傅家的溫馨氛圍。
“你把我弄死我也不讓,”顧素衣又道,“彆的事情那麼霸道,怎麼這種事就讓你返老還童了?嗯——你!”他忙去推傅容雪,怎麼又……!!
顧素衣:“你是憋死了?!你把我當發泄工具嗎?”
傅容雪捏住他的下巴,目光有些冷,又說:“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某個瞬間,顧素衣覺得自己看見了真正的傅容雪,討厭是絕對說不上的。
說得簡單點,傅容雪有點自我放逐,他想自己說不出什麼合適的話。
顧老夫人那些歇斯底裡,神經病的話夠傷人了,自己也是不是受到他影響呢,有,或許是有的。他之前對戀人發脾氣或許是理所當然,但很多時候自以為是得緊。
傅容雪一向疼他,心思細膩至極。
顧素衣說:“你討厭我還是討厭你自己?傅容雪,你不覺得自己累得慌,我從來沒有想過跟你有任何分開的想法,”傅容雪捏他下巴更緊,又打斷他:“你再給我說一遍?”
顧素衣一口咬住他的手,罵了句:“死混蛋,放開我!”
葉非眼瞧著他大師兄一巴掌把傅容雪的手給狠狠打落後……
傅容雪冷哼著又去捏顧素衣下巴,又說:“從來便不讓我順心,你真是個禍害!”
顧素衣疼啊,也搞不懂明明都是練同一門功夫,怎麼傅容雪就力氣那麼大,他咬住他的手指不放,重重咬了個齒印。傅容雪姿容甚美,如琢如磨,顧素衣感覺他就是塊石頭,兩方對峙。
傅容雪瞪視:“你再咬?嘶——”他忙去抽回自己的手,顧素衣才鬆開。他去檢查自己的手。
好家夥,一圈血痕,鮮血淋漓,跟隻狼似的。
“你——”傅容雪剛想說顧素衣幾句,卻見對方下巴有很大的一個紅印,顧素衣眼淚都飆出來,他說:“我怕疼,你不知道啊……”
傅容雪懷疑自己今晚是不是又不能睡覺,怕是連床都睡不了。
顧素衣怒問:“你到底怎麼力氣那麼大,疼死了,你不是一直都在坐著看書寫字,怎麼你是打鐵的?我下巴都要給你捏斷了。”
傅容雪曾經跟自己的曾祖父住過一段時間。
他有一段時間很是沉迷……很是沉迷……做棺材,他沒事就扛木頭跑來跑去,那大概是他人生中最愜意的一段時光吧。他會跟著曾祖父一起走,比如說拿著毛筆點來刻去。尺子畫出鮮明平直的一道墨痕,刨子刷去沾灰的木頭,他可以看見一塊圓木頭變成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