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秘密(上)起火(2 / 2)

江東辭 白明晝 5122 字 9個月前

刷刷刷……木頭屑掉在地上,他有事沒事就玩木頭屑,比如蹲在地上說看螞蟻爬來爬去,他就拿著外祖父的毛筆畫大貓,寫自己的名字,又或者是抱著貓,從上午睡到下午,就直接躺在棺材板上睡了。

傅容雪還記得,那隻貓特彆喜歡吃米飯,外祖父說,咱吃什麼,他就吃什麼。

外祖父年紀大了,隻會做棺材,而且一做就是七十年。他出生時外祖母早就去世了,母親被外祖母帶回了樓國,外祖父則是留在擁都。母親跟自己的父親見麵時,他已經老了。

母親跟外祖父並不親昵,外祖父也不讚同母親行走江湖,可終歸,一紙婚約,到底是把兩個不愛的人給綁在了一起。

但是總有隔代親,外祖父到底對他非常好。

傅容雪說:“我阿娘就不該心疼我外祖父沒人照顧,她就該回幽都,該回樓國去,如果不是為了我跟阿姐,大抵我父親跟我母親也是過不下去的吧。”

傅雪寧認識顧素衣比傅容雪早,顧素衣知道傅雪寧對於過去耿耿於懷,與其是說姐姐,不如說是當個妹妹,兩個人混得有時像兄弟,有時也像姐弟。

但到底去追尋什麼意義,隻是人之常情,他想,顧素衣不想想,便說:“所以我才不喜歡那麼多事,過不過下去又不是我跟你說了算!我最討厭有話不說了,死板又自戀的男人最討嫌,最自以為是了!”

他想起傅宣那是一肚子的火,這幾日葉非去調查了一下淩若風,對方居然喊了十好幾號的美人坐臥身側,端茶倒水,想到傅雪寧會喜歡這樣的一個人,那他覺得自己死了也不能讓師姐嫁給一個薄情風流郎。

那些風言風語,並非傳說。

淩若風跟傅容雪是兄弟,那……顧素衣自然是不擔心。

他擔心的是,淩若風當麵對著傅容雪一套,背後又是其他一套。

傅容雪好笑,“那你乾嘛跟我在一起,就隻是看我的臉啊,我母親好歹是有名的第一美人,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死糟老頭子,怎麼不去死!煩死了!”

傅容雪敏銳地察覺到什麼,他說:“你懷疑我找彆人?”

輪到傅容雪恨不得一蹦三尺高,他反問:“我前幾日就聽葉非絮叨淩若風出入黃石樓找了一大票的美女,你不許懷疑我!我才不是那樣的人!”

顧素衣坦然答道:“我不會懷疑你,但我看到……師姐……衣冠不整地從黃石樓出來了。”

傅容雪直覺晴天霹靂,他冷靜下來,“姚金池跟杜希認不認識……你……我,這到底是……是怎麼回事?淩若風騙我嗎?”

兩個人麵對麵相覷,然而下一秒,寧安府的院子在片刻之間就被路夫人拿著長鞭捅穿了屋頂,路夫人罵道:“傅正,雪寧今日受的苦,都是今天你遭的報應,你越是在乎,彆人越看不起你,她是我女兒,淩夫人女兒死了!你怎麼舍得拿我女兒去陪葬,你個天殺的賤種,我今日便揚了寧安府傅家的祖墳牌位!”

路夫人說到做到。

傅正是個文明人,他不會武功,但是他對名聲本是極為看重,祖宗的牌位怎麼可?

路夫人下一秒拿著長鞭去到祠堂,她實在是受夠了父親的陰霾,賢良淑德,幾輩子的賢良淑德!我去你媽的賢良淑德!

祠堂內供奉著傅家幾代先靈的牌位,那裡頭燃著幾十枝紅燭,路夫人揚起鞭子將它們打了個對穿,燭火落下,滾滾的橙色火焰燒遍地板,帶來炙熱滾燙的氣息。

顧素衣聞見一股蒲團燒焦的稻草味,這無可避免讓他想起了明園被火活活燒死的叔叔。

火舌以爆炸性的方式蔓延開去,嗖的一聲爆燃,四根柱子不過在片刻之間塌陷落開,那麼強烈而明顯地打在薑叔叔的後背,把他壓在地上,他說,快走。

前一刻,那根柱子原本是打在他背上的。烤肉燒焦的味道襲來,五年前的顧素衣不會武功,他手忙腳亂地去拿手搬開那根柱子,然而叔叔一把抓住他的腳,拚命搖頭。顧素衣時至今日都還記得他叔叔那滿腦門的薄汗,濕亮濕亮的,就好像灼目的陽光,刺得眼睛疼,便是這樣也就算了。

整個屋傾墜而下,他跑出去的前一秒……

屋頂轟然陷落。

明園,化為灰燼。

火光中,那漫天飄散的熱氣息,直至今日都在顧素衣麵前熊熊燃燒,如附骨之蛆。

就是在傅宣登基第二年之後。

救火的官兵沒有來,什麼人都沒有來。

他說:“這地方壞風水。不能救。你逃出來那挺好。”

……

顧素衣光手抓住路夫人的鞭子,看見昔日的絕代美人遲暮至極的表情,兩行清淚掛在她臉上。

路夫人道:“他嫌棄我是樓國人,我最親愛的丈夫嫌棄我是樓國人……二十年夫妻,比不上榮夫人一句我要幫忙,那女人的女兒明明是自己死了的,他怎麼能讓我的女兒去陪葬?”

路夫人臉很頹唐,她跪在地上,鬢發散亂,珠釵掉落。

顧素衣又何嘗不懂?

他也不知道傅雪寧做了什麼事讓路夫人如此崩潰。就在顧素衣扶起路夫人之時,傅容雪卻道:“我不管你是誰,你就是我喜歡的人,我既能要來,也能有膽量要。”

祠堂燒了大火,傅正被路夫人的舉動所震驚,他捂著眼睛拍自己的腦門,“冤孽,冤孽啊?”他趕忙去找人來救火,徐冽早就按部就班,一桶桶的水潑上去。

火焰逐漸熄滅,顧素衣感覺燒焦的味道沒有了,卻又聞見一股酒的香味。

祠堂的火沒有起到很大。

顧素衣也並不怕火。偶爾想到明園,依舊會難過,他不想出任何事。

他看見路夫人被傅正捏了手。

可路夫人麵色寡白,紅唇沒有一絲豔色。

整個人像是脫了水,魂都報廢了。

顧素衣甚至能聽到路夫人粗粗的喘息聲,他把長鞭扔在身旁的桌子上。

一條蛇爬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