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皇宮內傳來聖旨,特意讓傅容雪跟顧素衣二人進宮。
顧素衣捏著喚情抄,那上麵的確是字字句句都是情詩,他甩了甩那幾張紙,道:“你為什麼懷疑我爹沒死呢?我娘可是親眼看見了,你淨會瞎說。”
傅容雪給自己吃了塊苦苦的人參片,也說,“我當年治死個人。”
顧素衣揚眉,“你誆我呢?你醫術高明,怎麼會治死個人?”
傅容雪:“你還彈琴麼?教教我?”
顧素衣拿起劍,兀自疊著傅容雪手抄的那幾頁東西,卻說,“你有新發現?”
傅容雪去握他的手,感覺對方手的掌心軟軟的,對方的臉頰也是軟軟的。
乾脆出手捏了捏,卻說:“你先說唄,你一向比我直覺都準,我自是不如你……”
顧素衣忽見他這麼吹捧自己,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說:“草木皆兵沒意思……”
傅容雪:“那什麼有意思?”
他渡到書桌的一旁,拿起了自己去到書局或者舊家中翻到的一些東西。
“姚安,傅易,任昱,淩修四人,原先是還算不錯的朋友,任昱是死得最早的那一個,可你要說,陳千為了金礦去殺一個無關乎利益的江湖人,我當然不信。”
顧素衣沉默了會兒,有一種夜深忽夢少年事的感觸。
“那……誰騙我?”顧素衣琢磨了會兒,“我還當真不信傅伯伯會殺我父親,他那人愧疚心重,你又是從哪裡知道我爹是被你父親給那個的?”
顧素衣當即改口,“背叛的……”
傅容雪:“我外祖父告訴我的,其實我外祖父不喜歡我母親,從小我爹也不喜歡我母親,那我怎麼可能會對我爹有好印象……”
“那你還炫耀他誇你做得對?”
傅容雪臉紅了紅,當即就說,“那我回去看看他吧。”
顧素衣笑起來,嘴角邊有個甜甜的酒窩,襯得他整個人如冬夜中一盞鮮明燃燒的火,似乎一定要焚燒出點什麼。他說,“我生平最恨彆人騙我,但看起來,也不是那麼天大的事,騙子那麼樣,不騙又怎麼樣呢?”
顧素衣坐下來,右手撐在臉上。
這會兒顧素衣安安靜靜的模樣那當真是個美人,他好奇傅容雪吃的是啥,那麼香。
他伸手,“分我點兒?”
傅容雪覺得吃人參能不那麼神經兮兮,而且還長點勁兒。
他想同顧素衣開個玩笑,就說,“甜的。”
顧素衣沒懷疑,傅容雪吃得麵不改色,他更想吃了,也張開嘴往自己嘴裡送。
順帶問:“淩家二小姐真那麼容易死了啊,我瞅著那淩夫人可不是個善茬……你不是說他尖酸刻薄,師姐就那麼不長心,我可不信哦。”
傅容雪:“我感覺自己有點癲……”
那竄透天靈蓋的苦味讓顧素衣啞巴吃黃連,實在是有苦難言。
顧素衣臉臭的模樣比拍黃瓜還難看,他道:“你也這麼想?我也這麼想,我還打算吃點靈芝長長頭發呢,這不服不行啊,萬一哪天要是死了,變成一個禿瓢,感覺這麼想都能照鏡子了。你啥時候能解決這樁事啊,那淩家二小姐原先我也是見過的,落水……”
顧素衣又說了句,“我可聽說師姐懷的是雙胞胎,小孩就剩一個了,你覺得這又是誰的鍋?”
傅容雪:“我也心煩這個,誰偷的,我也好奇啊。”
“我就問你淩若風他妹妹淩凜死沒死吧?”
“我師父親自說的。”
“你信他?”
“嗯。”
“我不信。”顧素衣笑了。
“我不太信了。”傅容雪跟答。
顧素衣把兩頁紙放在一塊兒對比,那上頭幾首詩所蘊含的情愫隱晦萬分,比瓊花台那株四季開放的桃花樹都還讓人好奇。
瓊花台,夏日宴。
幾隻渾濁的玉蝴蝶點綴在混白的白瓷盤上,顧素衣與傅容雪同坐在一處。
顧素衣要喝酒,傅容雪不讓,急急地去摁他的手,顧素衣眼尖瞅著各處,十來個宮女太監各自低著頭,不敢說話。
傅宣過了大半個時辰才開口,又說:“明日你們兩個陪我空明山祭拜一下沅舒,必須騰出空來。”
顧素衣跟傅宣一如往常,但傅宣上下打量了顧素衣一眼。
喝酒狀態令他有些微醺,混亂丟了句:“你今晚穿上沅舒的皇後禮服陪我睡一晚。”
語氣毋庸置疑。
傅容雪側眼看過去,笑說:“皇兄如此多情?我記得素衣可沒有二心。”
傅宣:“二弟是不許?”
傅容雪:“不是不許,是皇兄最好絕了這種醃臢的心思,免得噩夢連連。”
傅宣:“便是開個玩笑也不準了?”
傅容雪:“臟。”
傅宣自討沒趣,鬱悶地仰頭飲了口酒,又說,“二弟兵權不要了,傅家人的性命也不要了?”
傅容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皇兄不是毫無廉恥之心的人。”
傅宣啪啪拍了手,“我倒是小看你,彆忘記了,你的婚禮還是我親自賜恩賞你的。”
傅容雪抬手把劍架在傅宣的脖子上。
眼神輕視傅宣,他說:“賞?皇兄不要忘了,若是沒有薑太後,你仍然是婢女之子。今日我殺便是殺,不過若我死了,宮中能幫你製衡陳千的又有幾人?素衣會不會為你效命,你心中好生掂量?”
傅宣的眼神一瞬凶狠,他起身站起,傅容雪抬腳踢彎他的膝蓋,側身在他耳邊道:“我先賞你,好皇兄,你喝醉了。”
傅宣被迫跪在地上,周圍的官兵跟宮女也不敢動。
顧素衣嗤笑,“蠢貨。”
“我姐姐跟了你,真是塌天的大禍。喝酒喝醉了就不要出來丟人現眼。”顧素衣很是輕慢地笑著,傅宣神色複雜地看向他,眼神充滿陌生,一股渾然從心底散發的涼意讓他手腳冰涼,他有種感覺,如果他敢說下一句,顧素衣是一定會讓他死無全屍,就算是當場斷手斷腳,怕也隻是片刻咫尺之間。
傅宣心想,自己最近是真的被嚇魔怔了。
顧素衣一向溫馴,便是他看錯了嗎?
傅宣擺擺手讓官兵退下,胡亂解釋了句:“最近我噩夢頻頻,不知是怎麼的,你兩個明日陪我去祭拜,趕緊幫我把沅舒的墳遷回皇陵。”
傅容雪:“那臨安侯,到底是怎麼死的?”
傅宣馬上陷入一種狂暴狀態,罵道:“你們真是大膽!一個個問朕這些雲裡霧裡的問題!這是犯上,這是欺君的大罪!便又是我親手殺了臨安侯又如何?!他有本事,便來向我追魂索命啊!老子不怕!老子是皇帝!還能怕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