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命運般的因果(1 / 2)

江東辭 白明晝 8378 字 9個月前

夜幕天藍。

寧安府的彆院有一種死人發喪般的寂靜,路詩陽砸了茶杯。滾燙的茶水從桌邊淌下,嘩啦嘩啦,路詩陽眼皮跳了下,馬上一拍桌子起身道:“吃吃吃!吃什麼吃!下去,都下去!”

“啊——!”路詩陽發出一種小獸被剝皮的嘶吼,她胸膛喘息著,不住惶然望向周圍,然後抱緊了自己的雙臂。

一灘茶水倒在黑色檀木桌上,映照出路詩陽寡白的臉。

她想,自己太像具屍體了。

整日行屍走肉,沒有一點安寧!

路詩陽一腳把桌子踹翻,瘋狂辱罵,“我去你媽!我去你媽!這都是報應!報應!”

巨大的響聲讓傅正心驚肉跳,他忙支開王府內的人去摁住路詩陽。

自己的妻子瘋狂地掙紮著,雙手雙腳不停踢動,叫得傅正心都要碎了,他攬住路詩陽的脖子抱住她,甚至親吻她的額頭說,“是我,是我,我是你丈夫,我是傅正。”

傅正的嗓音溫柔清脆,路詩陽兩行眼淚掛在頰邊,垂然欲泣,她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傅正感覺路詩陽的臉頰非常燙,他吩咐了下人趕緊把路詩陽的雙手雙腳纏起來。旁邊的下人在這半年內見過不少這樣的事了,一個穿鵝黃色襖子的人說要不還是請下我家鄉的神婆?

傅正斂眉,恰好這時謝長留推門進來了,他對下人搖頭又抓過身對謝長留說:“你怎麼才到?”

謝長留是被傅容雪叫過來的,他拿了醫藥箱,笑說:“才幾天你就這樣子,你是真不愛她,又為什麼舍不得和離呢?傅正,人心都是肉長的,彆說是我,就算是任昱在這裡,也不會這麼讓你傷害他小師妹的。”

傅正瞪視,“你又懂什麼了?!我跟阿瑤那時都要訂婚了!路詩陽做了什麼,彆當彆人不知道?!”

謝長留無話可說,“那你放過她吧,她夠苦了。”

傅正笑得陰森。

謝長留拿出銀針,嗖嗖嗖地給路詩陽紮了一腦門,期間傅正給他打下手,謝長留瞧見他這個表情,道了句:“你就是被寵壞了。仗著有人愛你才這麼胡作非為。”

傅正沒否認,他骨子裡流著跟傅楊一樣的血,又說:“這是她欠我的。死也欠我的。”

謝長留心想,能屈能伸,就是在自己妻子麵前充大爺,呸!

他不想搭理傅正了,剛把金針收回袋子裡,顧素衣便進來了。

謝長留恍惚間看見一個如花似玉的謙謙君子,又暗道自己今天是不是眼睛被洋蔥熏了。

顧素衣在……

顧素衣拉過傅雪寧的手,讓她坐在一旁。

他向謝長留示禮,端正禮貌道:“師叔貴安。”

很客氣,很禮貌,謝長留以為自己看錯了。

顧素衣又吩咐葉非抬進來幾箱名貴的藥材,又道:“多有叨擾,師叔笑納。”

謝長留眯眼,露出誇讚的神情,卻也坐下,轉了身反問:“閒得慌?沒事做了?”

顧素衣安靜如雞,過了會兒才答:“自然不似師叔瀟灑風流,醫術超群。”

謝長留想這人是變著法兒損自己呢。

“沒有我,可就沒有如今的雪寧跟你可愛的侄女。”謝長留吹了吹茶湯,他把白胡子給剃了,蒸騰的熱氣跟滿頭白發混在一起,模糊了身形。

“仁者愛人,師叔宅心仁厚,自有一番天地。”顧素衣喝茶的模樣乖乖的,不再牛飲,可實在是裝不了小口喝茶,直接端著茶杯就一飲而儘。

他心中慶幸,還好,是溫的。

喝死了謝長留沒有錢賠。

謝長留聽得心中一陣舒坦,他笑說,“雪寧的寶寶是被顧沅舒接走的,我聽說是因為高燒不愈去世,當時還喊我親自看了……可惜了,原本是對龍鳳胎。死掉的那個是男孩。”

顧素衣沉默了下,“我知道,這瘋婆娘是不是逼師姐了?”

謝長留:“錯,是你師姐把兩個孩子分開的,這是沅舒告訴我。”

傅雪寧怒道:“淩夫人是個騙子!她就是個騙子!”

顧素衣試圖安慰,卻被傅雪寧一把推開,說:“我明明那麼相信她,她又在乾什麼?”

傅雪寧委屈地看看顧素衣,又彆過頭去,她抹了抹眼淚,表情難堪至極,可淚水是怎麼也止不住。

淩若風跟謝長留說了些話,兩個人交流了下關於淩凜的一些事情。

傅雪寧看淩若風,轉身就走,淩若風此時嘲諷道:“這不是活得好好的?浪費我時間啊?”

顧素衣皺了皺眉,他骨節掰得哢哢作響,一拳頭送到淩若風下巴上,將他打倒在地。

喜歡的人啊,最忌諱的就是互相詆毀,嘴上不饒人。顧素衣覺得傅容雪跟淩若風對比真是一個天一個地,根本不能比。

顧素衣說:“你最好彆再讓我看見你!不然我看見你一次我打你一次,我不管你之前跟我關係怎麼樣,你欺負師姐就是不行。”

也不太想要麵子,顧素衣道了句:“人渣。”

淩若風道:“淩凜死了,是她推人下的水,我沒弄死她真的是便宜她了。”

傅雪寧抿唇,她去拉顧素衣的手,告訴他說:“阿宛,走吧。”

顧素衣:“走?”

他甩手將傅宣枕頭中的屍骨扔給淩若風,殘忍道:“滾!”

淩若風還以為那是什麼東西,他說你傅雪寧不就是嫉妒淩凜跟我關係密切嗎,你日後作為長嫂都容不下她,我淩若風怎麼能忍你?

淩若風振振有詞,一張嘴說了許許多多傅雪寧苛待自己妹妹的事。

“我都看見了,你一巴掌打在她臉上也是我眼睛瞎了?!”

傅雪寧臉色極為難看,她一個勁去掰顧素衣的手,隻剩滿心滿臉的絕望。

你說這樣的一個男人,講什麼話其實他都不信,他隻信自己看見的。

那麼期待他會關心自己,可到頭來,苦是自己受,他總有那麼多條條框框,方方麵麵的理由說他是對的。

傅雪寧呼出一口氣。

顧素衣道:“師姐給你生了雙胞胎,現在扔你腦袋上的,是你孩子的屍骨。”

他心裡也難受。

淩若風表情從陰鷙變為惶恐,他目光無神問了句:“你說什麼?”

顧素衣:“雙胞胎,你——”

淩若風眼神陰狠,“我殺了你——顧沅舒那毒婦!”

顧素衣沒躲,他直視對方,目光坦然,“我很抱歉。我替我姐向你道歉。”

拳風打出的瞬間!

傅容雪倏然出現,他鉗住淩若風的胳膊,製止說:“眼睛長腦門上?”

顧素衣看見他忽然覺得歉疚,側過身不去接傅容雪的表情,隻說:“我有事,師姐交給你了。”

傅容雪眼瞧著顧素衣一個人漠然離開,他嘴唇抿緊。

很多時候,事情看到的跟實際發生的不一樣。

顧素衣回頭看了眼,他隻能望見傅容雪眼底的疑惑與不安,他又說:“彆擔心,我隻是想一個人靜一靜。”

“嗯,我等會兒去找你,那喚情抄陳千給我講了一點東西。”

顧素衣離開寧安府彆院,他發現,徐冽已經很久沒出現了。

有時眼前所見,並非為真,那到底什麼才是真?

顧素衣不敢妄言,自打清君側這件事出現,餘波一波又一波地起,沒有真正安寧過。

他是個隻想享受安穩的人,隻會拳打腳踢有時也隻是無能狂怒,而去找真正能主持正義的人,他們卻隻是敷衍,事實上內裡不知道有多惡心。但有時,自己其實也是那一個令人惡心的人,他所以為的好姐姐,實際上卻做出了這麼殘忍的事。

顧素衣覺得自己還是太天真爛漫了。

這是一個無法用武力去抗衡的世界,因為皇帝這一權力中心,他自己都有好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徐柏還是沒忍住,偷偷跟他說傅宣時不時身上會出現一些奇奇怪怪的傷痕,像是鞭子打的。

顧素衣歎口氣,神色晦暗不明,感覺像打開新世界。

他不敢打開那個盒子,怕打開會臟了自己的眼睛。

他心道,所謂的恩愛眷侶根本就是假的嘛……

大抵是思考到太過抽象的一些東西,顧素衣在屋外待了會兒覺得腦袋疼,他剛進門,就聽見了傅正的一聲喊:“你這個瘋女人!你要鬨到什麼時候?!整個人被你搞得不得安寧,哭哭哭,就知道哭!問你一句話也不說,我怎麼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你矯情得要死要活,又不是不關心你,我天天上朝處理政事,你什麼時候關心過我這個做丈夫的?原先你做的那些事,我有哪樣怪過你?你能不能體諒下我啊?我也很辛苦的好不好?!”

屋外的燕鳥驚飛。

顧素衣覺得父母吵起架除了要命還是要命,傅容雪也是這麼過來的?

難為他情緒如此穩定,能麵無表情麵對他時不時的歇斯底裡。

這乃是練出來了啊……

顧素衣想還不如去上朝。

傅正道:“父親非逼我跟你成親,我拋棄相戀多年的初戀與你成婚,對你負責,我難道不能因為一點歉意對傅舟好些嗎?與我成婚的,本該不是你!”

路夫人指著傅正道:“是!是我廉不知恥,睡了你,行了吧?!我是第三者,可以了吧,這個回答你滿意沒有?!雪寧才二十歲,你關心過她?”

傅正:“是你在恨她!你從來都不愛雪寧,你隻愛你自己。雪寧如此,容雪亦是如此,素衣還是一樣!你爭風吃醋,好吃懶做,如此樁樁件件,我有哪樣錯怪了你?我生平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娶你!”

爭吵還在繼續,顧素衣聽得頭疼,他摁了摁眉心,問謝長留,道了句:“到底怎麼回事?!”

路夫人道:“你從來都不關心我。”眼淚自她眼角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