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育室內,因為我的出現,所有母猴子從夢中驚醒,警覺地轉著黑葡萄似的眼睛望著我。
“一根毛?”
“好像是一根毛。”
“一根毛來了,他居然來了?”
“他不是公猴子嗎,居然會有公猴子來這裡!”
母猴子們七嘴八舌,不知怎的,我發現她們看我的目光有種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感覺。
“是我。”我甩了甩尾巴,靠近籠子。
麵前的幾隻母猴子我分不清楚,為了得到更多情況,我嘗試跟她們聊天。
“各位聽我說。”我清了清嗓子,“我前幾天撞到頭了,好多事情都不記得,你們先告訴我你們是誰,然後,這裡發生過什麼也一五一十告訴我,我好想辦法。”
“你能救我們出去嗎?”其中一隻年齡較小的猴子希冀地看著我。
她很快就被潑了涼水。
籠子深處,一隻渾身皮毛已經掉得快禿的母猴子冷笑一聲,她看起來年歲很大,沙啞著嗓子說:“無毛怪無所不能,手裡還有滋啦滋啦棍子,就憑這小子,怎麼救我們出去,做夢。”
聽見這句話,其他母猴子也紛紛垂下尾巴,放棄希望。
我忙說:“我能救,我真能救,你們也不想想,我都能隨意出入這裡了,難道不能說明我是一個很厲害的猴嗎?”
“倒也是哦。”
“他是怎麼過來這邊的?”
母猴子們議論著,過了會,領頭一隻精神狀態稍好的母猴子發話了。
“一根毛。”她叫我,“你記好了,這裡一共關著五隻母猴子,其他猴的名字你不用記,你就知道我叫橙姐,她們幾個都聽我的,當然,還有最年長的那隻,她是老黃。”
“記住了。”我點點頭。
橙姐自我介紹完後,尾巴尖煩躁地抽動著,深吸一口氣,才接著說:“我們五個已經被關在這裡一年了,無毛怪不放我們出去,每天都用帶刺的東西紮我們的肚子,注入一些濕乎乎之後,就覺得身體很不舒服,非常想找公猴子。”
猴子們對人類工具的形容總是奇怪卻充滿想象力。
我一時間沒聽懂。
橙姐從籠子裡伸出手,指了指遠處桌子上的工具。
“都在那裡,你去看吧,那個鐵盤裡麵放著每天虐待我們的工具。”
我踩著凳子爬上桌子,桌上果然放著個鐵托盤,裡麵擺著一根長針,導管,還有幾瓶藥劑。
我拿過藥劑,開始閱讀上麵的說明。
老黃諷刺笑笑:“你小子看什麼看,無毛怪的圖畫你能看得懂?”
“看得懂。”我越看越火大,氣衝衝道:“這玩意兒是雌性激素,促進你們排卵的,這樣能讓你們一直處於發情期,就可以不停歇的配種懷孕,這幫無毛怪真是畜生!”
母猴子們用壯臂同款懵逼表情看著我。
我擺擺手,說:“簡單來說,就是讓你們的一直處於想要生小猴子的狀態。”
“但我們沒見過公猴啊。”橙姐問。
我拿去塑膠導管,說道:“就這個東西,看到了嗎,這個是給你們人工授精的東西,有了這個,不需要公猴你們也能生小猴。”
橙姐好像沒聽懂。
不過她也無所謂,她扒拉著鐵籠,淒淒切切道:“不管怎麼說,一根毛,求求你把我們救出去吧,我們已經一胎接著一胎生了一年多了,身體真的遭不住,無毛怪搶走我們所有孩子,又讓我們不停懷孕,再這樣下去,大家都沒有活路!”
“我明白,我都明白。”我寬慰她們,“你們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們出去,但是在這之前,我想問問,紅尾花的孩子你們見到了嗎?”
“在這呢。”橙姐指了指遠處單獨的籠子。
我順著看過去,果然,在一間獨立隔離籠裡,縮著一隻瘦瘦小小的身影,看起來不過出生幾天,眼睛都沒有睜開。
“紅尾花的孩子生下來就虛弱,喝點奶還能活,結果紅尾花突然發了幼崽病,一隻試圖殺死這孩子,後來,無毛怪就把她帶走了。”
可能看我是隻公猴子,一直沉默不語的老黃發話了。
“幼崽病,就是生完孩子以後,母猴子會把自己孩子當成食物,發狂撕咬攻擊,很多第一次生孩子的母猴子都會有這個毛病,等到第二胎就好了。”
這麼說我就懂了,猴群裡,把產後焦慮攻擊幼崽的行為成為“幼崽病”。
“你把孩子帶走吧。”橙姐說,“你要是有能力,就把那孩子帶走吧,至少趁著紅尾花有奶的時候,多少喂他一口,否則這孩子挺不過今晚。”
聽到這裡,我大概把整個動物園的運行邏輯都看懂了。
動物園光靠著營業收入不賺錢,於是便私下裡違法讓母猴繁育,同時上下打點關係,隱瞞不報,然後再把這些新生兒送出去買賣。
好啊,石懷仁,你果然是個大壞人。
好大的膽子,對國家保護動物做這種事來,絲毫不顧及過度繁殖對母猴子身體的摧殘,也不顧小猴子們的生命安全。
“放心各位,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們出去!”
看著母猴子們淒慘的樣子,我決定拯救她們的決心越發增強,再三保證後,我帶著紅尾花的孩子,離開了保育室。
我將孩子塞回給紅尾花。
還好,紅尾花的幼崽病已經沒有那麼嚴重,在看到小猴子以後,她身體中的母性被激發起來,熟練地哺育起小猴子。
那小猴子一開始還吃不動奶,後來漸漸好起來,拚命吸著。
“謝謝,真的謝謝你。”紅尾花眼淚婆娑。
我盤腿坐在地上,耐心等她喂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