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這樣對視著,什麼也沒有說,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喬喬看看衛氏,再看看八阿哥,小嘴抿得能掛上油瓶子。
有什麼是她不能聽的。
剛剛吃了鹽焗雞,嘴巴有點乾,小姑娘耳朵繼續豎起來,手卻是摸上了桌上的茶杯。
裡麵是剛剛衛氏倒的涼白開。
衛氏沒有位份,可偏偏生了一個阿哥。叫她繼續當宮女乾活並不合適,可她也算不上主子。
因此份例什麼的她是沒有的,隻有一間在鹹福宮後院的小屋子,且還是年久失修的。
彆說茶了,能有涼白開喝也是因為院子裡剛巧有一口井。
甘甜的井水清清亮亮,潤過喉間很舒服。
喬喬捧著杯子小小口喝著,眼睛都快來得眯了起來。
變故就是在這一刻發生的。
“額娘。”
“哐——”
杯子滾落在木質桌麵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隨之而來的,是八阿哥的呼聲。
喬喬愣了愣,很快抬起腦袋。
本想喝口水的衛氏手上忽然沒了力氣,杯子都拿不穩,左手捂著胸口,臉色煞白煞白的。
八阿哥到底年紀還小,想要扶著她去床上躺著都踉踉蹌蹌的。
等他好不容易將人給扶到了床上,背後的衣襟都染上了深色,是被汗水浸濕的。
“姨姨怎麼了?”稱呼是喬喬隨便喊的,畢竟在場也沒人會去糾正她,就算是要糾正,也沒有個標準的稱呼給她。
小姑娘嗓音軟軟的,像是小動物伸出爪子,小心翼翼踩在手心裡,茸茸的觸感愈發顯得惹人憐愛,叫人忽視不得。
喬喬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衛氏的額頭。
這麼燙?
她應該是不值得衛氏整這一出苦肉計的。
那想來是對方真的得了風寒。
“燙。”她側了側腦袋,對著八阿哥說。
八阿哥的臉色沉了下來,看著有些嚇人。即使是喬喬在邊上,他一時也沒控製住自己的表情。
“我去取藥。”他動了動嘴唇,最終隻說了四個字。
“你去了,宮裡就知道是我病了,屆時......”你的路就更不好走了。
喬喬往角落裡坐了坐,默默捋了一下思路。
八阿哥目前的養母是佟皇貴妃,他的母妃是宮女衛氏,在惠妃的宮裡當差。
原本撫養八阿哥的應該是惠妃,可康熙帝卻把八阿哥給了佟皇貴妃,這樣一來,不止是德妃和佟皇貴妃不對付,惠妃對她的感官也好不到哪裡去。
衛氏生病若是上報給惠妃,惠妃為了自己的名聲,亦或者想讓八阿哥感激她,肯定能派個太醫過來。如果操作得當,甚至八阿哥還會和佟皇貴妃離心。
同理,衛氏不說,倒是病重了傳出去,八阿哥怕是要怨上惠妃的。畢竟人是在她宮裡出事的。
說白了,衛氏就是這兩個人爭鬥中的一枚棋子。
隻是目前來看,衛氏應該是想站佟皇貴妃這一邊的,這才沒有說出去。
不過看八阿哥的意思,似乎是兩邊都想抓住......
他可以去告訴任何一方,但是他沒有,而是打算直接去太醫院親自抓藥。還是這大晚上的,那便是不想讓彆人知道了。
兩邊都不想得罪,哪有那麼好的事情。
喬喬想著,突然就明白了她在這裡的意義。
八阿哥兩邊都不想得罪,所以打算把德妃也拉進來。而德妃又不是傻子,沒事淌這渾水做什麼。因此最好的方法,是將自己拉進來。
要是條件允許,喬喬決定抄起桌上的茶杯和八阿哥乾架。
然而現實是,她伸手拉了拉八阿哥的衣袖,“要快點喝藥藥,才能好。這是喬喬娘親說的。”
小姑娘又聽不懂衛氏在說什麼,也不懂衛氏對八阿哥的暗示。她隻知道,生病不喝藥好不了。
“苦,但是要喝。”她用手放在喉嚨處比劃了一下,整張臉好像被苦水浸泡一樣皺巴巴的,把喝藥的難處演繹得十分的生動形象。
“我現在就去取藥。”
八阿哥轉身就要走,衛氏一把將他拉住。
不過因為在病重,力氣也不夠,隻能讓那衣裳從她指尖滑落。
喬喬見狀自然是跟了上去,三步一回頭的,似乎很擔心衛氏一個人燒糊塗。
“外麵有門禁,我一個人去就好。”八阿哥按住喬喬,神色認真,“你在這裡,明早我送你回去。”
“那......八阿哥......”
“喬喬可以喊我八表哥的。”
“八表哥。”小姑娘漂亮的小臉都皺巴了起來,看起來很是擔心他。不過也很乖巧,他說什麼,她就照著喊什麼。
“放心,我去去就回。”
喬喬望著他遠去的身影,看了許久。
他要是不回來,明早自己還不一定能知道回永和宮的路呢。
小姑娘年紀小,什麼也不懂,但是半夜見衛氏燒得臉通紅,隻能問自己能做些什麼,而後便手忙腳亂開始擰汗巾給她降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