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安不為所動,丫鬟婆子一擁而上,將小蓉按住,當場便杖責起來,重重的木杖聲響起,眾人心口皆是一跳,有些心虛的額上已有冷汗流下。
趙渝親眼目睹這幅場景,有些於心不忍,但母親並未表露分毫,於是她攥緊了帕子,努力睜大眼看著那底下,若是壞心腸的人,便當重罰,不可輕饒。
常青安語氣緩了緩:“渝兒,你生於富貴,長於富貴,一言一行,便可定人生死,手掌權,當背責,謹言慎行,遇事果決,明斷是非。”
“是,母親。”
趙渝點頭,雙眼明亮。
常青安看著她乖巧的模樣,又補充道:“不可心慈手軟,反受其亂。”
“謹遵母親教誨。”
底下的丫頭小蓉已經暈了過去,及至責罰全部結束,這才收工,婆子們將她抬了下去,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常青安起身,麵容冷峻。
“從此刻起,若想離府自去生活,可去庫房贖回身契,若無身契,可領了本月銀子後自行離開。”
她高聲道,給府中上下一個離開的機會。
趙府主人不多,也不難伺候,她更無心富貴,不需要這麼多人服侍,倒不如清一批人,給那些攢了銀錢,且尚有去處的人一個機會。
王雙雙有心想說些什麼,但常青安眼神沉靜堅定,根本不會改變,她動了動唇,終究把話咽了下去。
底下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常青安也不打斷,由著她們自行商量。不過盞茶工夫,院中複歸平靜,看來是做出了決定。
春菊悄然離去,來到庫房處,打開成箱的銀子和名冊簿,準備記錄在冊。
“想離去的人,可去庫房領了本月銀錢,諸位辛勞多年,感念於心,願從此以後,葳蕤繁祉,延彼遐齡。”
話音剛落,便有不少人向她行了一禮後轉身離去,低著頭匆匆去往庫房。接二連三的人起身離開,院中頓時空蕩不少。
常青安目測是走了三分之一的人,剩下的約莫百人左右,也差不多夠用。
她一語不發,又靜靜等了片刻,眼見再沒人離開,她才開口:“還望趙府上下一心,清正嚴明,再無此事。”
“是。”
“日後趙府立下新規:晨起不得誤時,若有事,可請示春蘭,登記在冊……”
她一一說出,新規矩並不森嚴,甚至可說是十分寬仁。
下人們緊繃的心這才鬆了下來,今日這一出,一驚一乍,真真是嚇人,生怕這火燒到自個身上。但隨著常青安的徐徐道來,她們才感到些許安定,夫人如今醒悟了,性情大變,卻並不暴戾,反而心慈仁善,賞罰分明。
解決了下人的問題,現在便是主子的事了。
常青安將將翻完賬本,輕易便察覺出不少錯漏,這錯漏乃是人為安排,是為掩蓋,她看向妾室王雙雙,王雙雙穿金戴銀,衣裳首飾無一不是當下時興的,且價值不低。
而趙渝,所穿所戴,皆是樸素。
丫頭搬來賬簿,安放整齊,常青安拿出今年三月的賬本,翻到有疑問的那頁。
王雙雙看見賬簿的那一刻才徹底慌了神,她沒料到常青安不管不顧地搶了賬本去,又這麼快就翻完了,那些賬目,她尚來不及遮掩。
“三月初,銀翠樓芙蓉寶珠等頭麵,三千兩。”
“三月十七,蘭香樓,荼蕪香等香料,兩千兩。”
“……”
她一樁樁一件件說出,冊子不過才將將翻了五頁,便說出這起碼七八項,王雙雙越聽越心驚,夫人明明不管這些的,她又怎麼知道有問題?!
王雙雙暗自咬牙,勉強笑道:“如今已然過了數月,頭麵我已收了起來,那些香料也已燃儘了。”
“砰!”
常青安將賬本合上,重重甩在桌子上。
“王雙雙,你好大的膽子。”
“夫人!”
“芙蓉寶珠所用並非東珠,且不過五十之數,焉得千兩之銀?私吞府內數千兩銀,衣製僭越,狂妄至此!”
“事到如今,竟還想欺瞞於我。”
趙州不過五品京官,有無甚大作為,常年在外辦差,如今的趙府,全靠著常青安的嫁妝支撐,原身嫁妝頗豐,讓王雙雙暗地裡吞了不少。
“即刻去搜查蘭芳院,清點一應物什。”
“夫人!”
王雙雙顧不得身上疼痛,騰地站起,驚怒交加:“未得老爺許可,怎可隨意搜院?!”
常青安冷笑:“如何不可?”
她眸色深深,聽見“老爺”二字也無甚波動。
王雙雙轉頭落下淚來,聲音哀切。
“我知夫人心係老爺,但那些簪子都是老爺賞賜與我,隻求夫人莫要毀去。”
她搬出趙州來,試圖刺痛常青安,作出一副可憐模樣,轉移話題,避重就輕,明裡暗裡地提起趙州待她不薄,妄想她顧忌趙州厭棄,從而就此罷手。
但她不知常青安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自顧自憐的可悲夫人了。
“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