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模作樣。”
林子成甩甩手,看著閉上的院門。
“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仁者不憂,智者不惑,勇者不懼。”[1]
“林公子當為何種?”
他想起趙在澤最後說的話,不由地啐了聲,嘴皮子功夫倒是見長,這是拐彎抹角地罵人,偏生這時院門大開,無數學子一齊湧上來,擠得他一個趔趄,再想追上去卻是不能了。
趙在淩和趙在洹則是在最後趕來,他們隻簡單地揣上文房四寶,匆匆趕來。
“什麼時候了還惦記你那鋪子!”
“你又跟著我作甚?彆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想棄考是不是?”
“胡說!”
“……”
兩人吵吵嚷嚷地疾步奔入書院,長謹和長柳找到長書,一齊等候在院外,這館試約不過才剛開始,他們約莫是要候上幾個時辰了。
但願公子們皆能如願。
如他們這般的書童數不勝數,不隻是書童盯著,更有好事的公子們悠閒地坐於茶樓上,欣賞這兩年一次的熱鬨景象。
“且看他這次能博個倒數第幾來。”
林子成嗤笑,另外幾個公子們頓時紛紛笑道。
“可不是,五年了,怎麼說也得這個數。”
李恒伸出手,五根手指,意為倒數五。
“哈哈哈哈。”
霎時一陣哄堂大笑,眾人樂地捧腹大笑,實在是趙在澤這幾年考的確實不怎麼樣,不然也不至於整日鬱鬱寡歡,整夜買醉。
旁人不知,但常青安是知道趙在澤付出了多少努力,他是切切實實地改過自新了,不複頹然,腳踏實地,她相信,這次定然不會同之前一樣,她拭目以待。
她平心靜氣,安然端坐,但趙渝則是放不下心來,她焦急地走來走去,手上無意識地絞著帕子,擔心大哥,也擔心二哥,還擔心三哥。
東林書院是京城最好的學府,達官顯貴的公子們皆在那裡讀書,那麼書院自然要照顧一下,隻是再怎麼照顧也不能光明正大地砸了招牌,況且京城又不止這一個書院,自然也不止這些高門貴府參加,寒門小學自不可小覷。
五十名,不是一個簡單的數。
趙在澤神色平靜,他打開考題,略加思索,而後提筆逐字逐句寫下,字跡蒼勁,端正清楚,並無墨點沾染。
他心中自有成算,下筆毫不停歇,旁征博引,旁人尚在思索,而他已答完一題,揮毫而就,一氣嗬成。
這些聖人言,於他而言,最是深刻不過。
他翻閱無數書冊,尋找聖人君子的答案,從那些文章中窺見聖人過往,領悟其言行,方知母親深意。
如今這是他的答卷,也是他的謝罪。
向他那數十載渾噩的過去,向他過去的輕浮自大,向他那日不孝不義之舉,更是向母親做出的遲來的反省。
他從來沒有這樣清醒,這一個個字,是他背上的荊條。
隨著最後一個字落下,他停下筆。
旁人見他如此神速,不由地緊張驚慌,這些他並不理會,也不受影響,他最後將這答卷過目一遍,在心中做出訣彆。
往日種種,於今日一並煙消雲散。
那日母親彎下的腰,將由他一點點扶起。
“鐺——”
撞鐘聲響起,館試結束。
趙在澤麵色沉靜,隻收拾好用具,大步走了出去,不知不覺,已經是下午了,旁人皆是愁眉不展,唉聲歎氣。
“趙兄!見你這般,想必是大有把握。”
有昔日同窗瞧見了他,便湊上來搭話,他也不過是想借此從趙在澤身上得到一二點慰藉,趙在澤心裡清楚,他神色不改:“我才疏學淺,不及王兄博覽五車。”
“哪裡哪裡。”
“大哥!”
突聞一人高聲喊道,趙在澤抬頭看去,趙在洹正蠻橫地撥開人群,向他這邊走來,趙在淩默默跟在他身邊,和他一起來到趙在澤身旁。
趙在澤皺眉:“不可無禮。”
他這般舉動,已經令不少學子怒目而視了,但是看兩個弟弟這般靠近他,他心裡也不是不感到些許暖意的,隻是仍然板著臉。
趙在淩無奈:“我哪拉得動他。”
趙在洹一手拿過他手上拎著的東西,笑道:“辛苦一天了,母親和妹妹想必還在等我們,我們快快回家。”
王博文不禁笑道:“原來二位公子也來了,想來是要一門三進士了,這可了不得。”
話一出口,便有不少人看來,趙在澤愈發不悅,這般手段實在低劣,想要引起旁人不滿情緒,欲行捧殺之事,隻是還不待他開口,便聽趙在洹說:“我學問太差,倒是尚有幾分蠻力,不知你可願同我一較高下?”
趙在淩:“我不過螢火之光,哪能同這位兄台想比?聽聞兄台學富五車,又是夫子門下得意門生,如今更有一二閒趣,反觀我等籍籍無名,此刻憂心尚來不及,實在自愧弗如,依我看,這案首非兄台莫屬。”
這話一說,王博文臉色頓時難看起來,若說他不過是稍稍點火,吹吹風,但他們幾個兄弟,一個揚言要動武,一個更是直接把他架在火上烤,書院案首,這話也能當著這麼多人麵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