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安麵不改色:“見過各位夫人。”
“常夫人。”
常青安從容入座,趙渝緊挨著她,她腰杆筆直,端莊安靜,表現極佳,倒吸引了不少夫人的目光。
不過片刻,京中大半夫人都已到來,賞梅宴開始。
常青安淡淡看過在坐的夫人們,心裡便有數了。
這些夫人,家中都是有尚未成婚的公子們的,同趙在澤有過矛盾林家夫人也在此宴,更有小門小戶的夫人們,那是榜上有名的秀才們的母親。
果然不出她所料,這實在是一場相親宴。
因著王夫人不好直接請了男子來府中一一相看,便早早拖人打探,再請各位夫人前來試探一二。
她含笑不語,心中自有定論。
王夫人率先起頭:“在此謝過夫人們捧場,我以此茶敬諸位。”
聞言夫人們紛紛端起茶盞,一同飲下。
“好茶!”
王夫人:“這是我女兒少虞所煮,可還能入口?”
“想不到二小姐竟有這等手藝。”
常青安也附和:“二小姐實乃蘭質蕙心,心思玲瓏。”
“諸位謬讚。”
王夫人:“且賞梅罷,這梅花從寧州運來,今日方是頭一次開放。”
“正是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夫人好雅興。”[1]
“傲雪欺霜,恰如簷上雪。”
“……”
這時,一人身著白梅披風於梅中緩步而來,她懷抱一琴,嫻靜端雅,一時間,遙似人間月,更如雪中梅。
她麵容清秀,容貌並不如何出眾,但自有一安定氣質,見之忘俗。
“少虞見過各位夫人。”
她略行一禮,眉目低斂。
常青安看著王少虞,她和趙渝是完全不同的類型,趙渝明快善良,但她卻是毫無攻擊性,但從她的眼神來看,她並不柔弱。
這一刻,常青安想到一個詞,大家閨秀。
“不如讓少虞奏上一曲,增添一二雅趣。”
王夫人滿臉笑容,對於這個女兒,她是十分珍愛的,眼看她年歲漸長,也不由地有些焦急,尋常子弟她也瞧不上眼,教養十幾年,讓她識大體,通音律,可不是為了讓人作踐,她的女兒,當配一個極好的郎君才是。
“蒙各位夫人不棄,少虞獻醜了。”
“錚錚——”
琴弦微顫,叮叮咚咚的琴聲響起,曲調優美流暢,如高山流水,頗得閒趣,帶著些怡然自得的味道,令人倍感舒適,隨著落下的琴音,心中煩憂好似被一一撫平。
一曲奏完,梅園陷入安靜。
常青安出言打破這平靜,喚回眾人思緒:“二小姐琴藝高超,叫人心醉不已。”
接二連三的有人讚歎,對她甚是滿意。見狀王夫人愈發高興,她喚來王少虞入座,又看著趙渝:“不知四小姐可也要奏上一曲?”
突然被點名的趙渝抬頭看向王夫人,她看看滿場夫人,又看看常青安。
她站起身:“我並不如二小姐這般擅音律,但既然夫人如此說,那渝兒便也為夫人們獻上一曲,還望夫人們莫要嫌棄。”
常青安看著趙渝的眼睛,予以鼓勵和安撫。
趙渝卻是並未精研琴曲,但若有膽敢出言不遜,她定然不會客氣。
常青安一一看向場中眾人,她雖笑著,但眼神卻是冷的。
王夫人笑容一滯,難道她辦壞了事?
她本意是給趙渝一個表現的機會,但看常夫人這般,好似並不是她想象的這般,王少虞蹙眉,看著趙渝,指尖已經再度放在了琴弦上。
她有意替趙渝解圍。
趙渝安然坐下,侍女搬來一琴,她緩撥琴弦,同時口中頌道:“終南陰嶺秀,積雪浮雲端。林表明霽色,城中增暮寒。”[2]
她不像是在彈琴唱歌,倒像是吟詩唱詞。
“終南越於山,何以至陰嶺,得以見此景,豈不知積雪終日,雲端降霜雪。守得林中霽色開,終覺城中暮色寒。”
夫人們看著趙渝,一時不知如何點評。
王夫人立時開口:“四小姐學識過人,當屬京中才女。”
趙渝落落大方地行禮:“夫人過獎。”
她的才情已遠勝京中貴女。
王少虞收回手,眼神微動。
梅中夾初雪,何人知其寒?
她是枝頭斬開的早梅,也是那冬日的瑟瑟寒風,但眾人隻見其花色,卻不解其意,未能得聽琴弦下的錚錚嗡鳴。
她又何必非要尋覓一個夫君。
一日宴散,天色不早,常青安披上鬥篷,帶著趙渝歸家,王夫人親自相送,一路上溫聲細語,交流教導孩子的心得。
“我家少虞生性內斂,安靜懂事,再賢惠不過。”
常青安也回到:“我家渝兒生性良善,通透明快,最是體貼不過。”
趙渝聽得頗為不好意思,這已經演變成了誇誇會。
趙在澤坐在馬車內,來到王府接母親和妹妹。
也不知今日如何,母親和妹妹可有被為難?
想到這裡他不免皺起眉頭,心下略有憂慮。
“錚錚——”
行至一處拐角處,忽聞琴聲驟起,如疾風暴雨,更如春雨忽降,正是雷霆雨露,快音快調,猶如急行軍,晝夜不歇,一路奔波,氣勢凜然。
“稍停一下。”
“是,大公子。”
不過片刻,這琴聲收尾,如和煦春風,緩緩降下,最終消失無蹤,來似驟雨驚雷,去似一箭脫弦,不知所終。
趙在澤默默聽完一曲:“此人心中頗有不平之氣。”
“走吧。”
“大哥!”
趙在澤下車,向王夫人遙遙拜下。
“在澤見過夫人。”
他哪裡還是那副紈絝模樣,如今分明最是端方不過,王夫人不著痕跡地細細打量他,眼含深意。
隻是他往日名聲著實不堪,趙府也並不是她的第一選擇,此事還得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