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心中有這個猜想,但真個落到實處了,還是覺得不可置信。
趙在澤到底何德何能?
這幾個月他到底怎麼學的?
這兩個問題盤桓在京城眾人心上,引起無數人猜測。
榜下人擠人,不少小廝們緊緊地盯著舉人們,兩邊的樓閣中更有高門大戶的公子小姐於廂房中靜觀,如今結果既出,可以開始“抓人”了。
這些舉人如今已有功名傍身,不論是寒門士子或是世家公子,皆是不錯的結親對象,一時間在榜的舉人們變得炙手可熱起來,正可謂春風得意馬蹄疾。[2]
一朝金榜題名,光宗耀祖。
“可瞧中哪位公子了?”
王夫人低聲問道,她看著底下數不清的公子們,眉頭緊蹙。
王少虞一語不發,隻垂眸看著手上的竹青帕子。
“少虞。”
王夫人擔心地輕喚她,眼見她年齡越發大了,她也想儘快定下一門好親事,不論家世如何,一表人才前途可期便好。
如她這般的閨閣女兒不在少數,其他大人家的夫人也在明裡暗裡相看人選。若是再不早早下手,可讓她怎麼是好。
“母親,我知道的。”
她怎麼不知道呢?
以她的聰慧,早已對父親母親的打算看得分明,向來女子頭一等的大事便是為自己選一位好夫婿,相夫教子,從來如此。
王少虞攥緊了帕子,終於抬眼看去。
“啪——!”
“恭喜恭喜——!”
鞭炮聲響起,聲震如雷。
趙在澤騎在高頭大馬上,打馬遊街。他一身紅袍,頭戴官帽,身後是吹拉彈唱的宮人,好一通熱鬨,趙在淩跟在他旁邊大把大把地撒著喜錢。
“恭喜恭喜——!”
道賀聲不絕,趙在淩笑得開懷,一一抱拳回禮。
趙在洹則是護衛於旁,也跟著沾沾大哥的光,他笑得開心,活像得了狀元的人是他一樣,喜氣洋洋,喜不自勝。
趙在澤穩穩地坐在馬上,他鮮少穿這般鮮亮的顏色,隻是今日氛圍太好,他眉眼亦有二分笑意,露出個矜持的笑來,依然端方持重,但配著這一身紅袍,更顯奪目。
他像是一塊玉,平時溫潤如常,不顯光芒,但若經這陽光一照,便瑰麗不可言,顯出那湛湛輝芒來,再不容忽視。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王少虞喃喃自語:“不可諼兮。”[3]
王夫人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看見了此刻成為京中焦點的趙在澤。
“啪啪!”
鞭炮聲一路響到趙府大門前,常青安也難得穿了一身亮色,戴上名貴發簪,趙渝也是一身鮮亮,明媚大方。
“母親。”
趙在澤翻身下馬,掀起袍角,乾脆利落地在她麵前跪下。
他以額觸地,深深叩首。
“在澤拜謝母親多年不辭辛勞,為我弟妹四人,禪精竭慮,殷殷教導,不孝孩兒在澤,在此頓首以謝。”
常青安上前一步扶起他,神色觸動。
“你已經儘己之責,是個堂堂正正的君子了。”
趙渝眼睛已經濕潤,霧氣蒙蒙。外頭是鑼鼓喧天的熱鬨,這頭是他們一家人不必多言的脈脈溫情,趙在澤是怎麼一路走來的,沒有人比他們自家人更清楚,其中心酸艱苦,更不能言。
所幸一切都好起來了。
君子。
昔日常青安帶他登門致歉,便是以君子之道斥責於他,他大失顏麵,而今卻得母親一句“君子”誇讚,這與他而言,遠比那聲狀元郎來得更為珍貴。
他失去的、連同累及母親、連同趙府一並失去的,在今日他都一並重新拿了回來。
趙在澤挺直背脊,往後這副脊骨,再不能彎。
趙在淩和趙在洹在門外看著,皆是心受觸動,長歎一聲。
接下來一連數日京城都沉醉於這陣熱鬨之中,大小賀禮如流水般送往趙府,如今趙在澤功名在身,也不能再和舊日一般閉門不出,他也頻頻出門,與同期舉子共宴。
趁著這股子熱鬨勁,更有幾家定下婚約,更添幾分喜氣。
送往趙府的拜帖更是數不勝數,常青安有些頭疼,趙在澤太過孝順,現下好像也並未意中人,隨著他聲名漸起,這樣的帖子隻會越來越多。
王侍郎家的夫人便再次下了拜帖,她還記得侍郎家的女兒,王少虞,倒是個嫻靜典雅的性子,但這種事再怎麼說也得情投意合。
不日,一封燙金拜帖於宮中送來。
由長公主做東,設宴於春郊彆苑,廣邀各家夫人貴女,更有年輕俊才們於另一頭交流學問,也促進新科學子們之間的交情。
說白了,這是一場相親宴。
宮裡發來的,不能不去,常青安看著這張帖子,陷入沉思。
這麼多公子小姐們,且是難得的可以自己親眼瞧上一瞧的機會,趙渝是不用說了,得去,趙在澤也得去,但願他能就此瞧上哪家姑娘。
不是常青安自滿,如今的趙在澤,當是京中世家女婿的第一人選。
便是他沒有喜歡的,那也無妨。
左右她一力擋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