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飯局不歡而散,回去的路上,程父問她,“小謝這樣還不回來?”他歎口氣,“再不回來,謝家就要拱手讓人了。”
“哎,”程矜碰了碰謝絮胳膊,“你真永遠都不打算回去了?”
謝絮搖頭,垂眼看著手機上進來的短信,“不是答應了這周末和你一起回去嗎?”
“我回壹號院看看,”她站起身,“先過去了。”
程矜點頭,被手機裡剛進來的短信攫住注意力,頭也不抬應道:“好的,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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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的秋天向來深冷,謝絮借著道旁明亮的路燈看屏幕,剛約的保潔阿姨給她發消息:
【您已經到了嗎?】
她抬頭向壹號院的方向望去,見門口似乎確實站著一個身影,低頭剛要打字,那邊很快又發來一條信息:
【不好意思謝小姐,目的地有些遠,我可能會遲一些到,先跟您說一聲。】
謝絮正在打字的手微微一愣,再次抬眼,清清楚楚看見自家門口,站著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
她下意識準備報警,然後走的越近,越發現那個身影有些眼熟。
男人站在門口,個子高挑,頭卻微微垂著,整個人呈現出一片頹廢陰鬱之氣。
“...傅今洲?”
謝絮站在離家門口三步遠的地方,微微抬頭看他,“你怎麼在這兒?”
她的聲音清晰乾淨,末了透出些小時候在京城養出的點點京腔,字正腔圓的,聽起來有些軟。
傅今洲一怔,不敢相信似的,緩緩抬頭看過來。
她站在台階下,仰頭時,白皙細膩的脖頸露出來,幾絲碎發垂在臉頰一側。
她穿著深藍色羊絨毛衣,頸上掛著一條銀質項鏈。
細鏈斜斜搭在一小片露在外麵的鎖骨上,在燈下泛出點點光澤。
她一錯不錯看過來,驚詫的表情讓她微微瞪圓眼睛,漆黑的瞳孔裡,仿佛出現了他的倒影。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他下意識向她走近一步,垂在身側的手向前移動一寸,又緩緩收回。他的視線久久落在她臉上,看見她微紅的鼻尖和臉頰,漆黑清冷的眼睛。
她站在路燈的光暈下,卷翹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層陰影,唇微微抿著,是淺淺的粉色。
他的聲音很平靜,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試探,“你...”
“你從哪裡過來?”
謝絮與他四目相對,似乎覺得兩人的距離有些遠,她向他走近一步,往身後示意:“從程矜家裡過來。”
她看起來安然平靜,傅今洲驀地鬆了一口氣,看著眼前的人,仍然覺得有幾絲不真實,心底驀地升起一陣強烈的,想要抱抱她的衝動。
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收緊。
半晌,他抬眼,見謝絮仍然站在原地。
路燈發出的淡淡橘黃色光暈打在身上,給她整個人鍍上一層溫暖,她今天把頭發束在了腦後,發絲微垂,相比平時,少了幾分冷意,多了很多溫和。
哪怕隻是觸碰。
他站在台階上,又有身高優勢,手剛剛抬起,小心翼翼碰到她微涼的發絲。
謝絮微微偏頭。
他心裡一沉。
抿緊了唇剛要收回手,就見謝絮偏了頭,微微抬起臉,漆黑清冷的眼睛看向他,眼眶裡帶上一絲濕意。
他的手碰到了她的臉頰。
指尖的溫度溫暖柔軟,清晰地透過指尖傳遞到大腦,他一瞬不瞬看著她,兩人四目相對半晌,久到傅今洲聽見自己愈演愈烈的心臟跳動聲,“你——”他的聲音強裝鎮靜,剛開口,謝絮倏地垂了眼,收回視線。
一觸即分。
謝絮的心跳的很快,臉頰剛被觸碰到的地方帶著難以忽視的熱意,擴展到她的四肢百骸。
像在冬日裡陡然靠近一陣焰火,溫暖、明亮,帶著洶湧而來、不可阻擋的熾熱。
自上而下看過來的視線不可忽略,她下意識後退一步,大腦一片空白。
“你怎麼在這裡。”她的聲音很輕,沒抬頭看他。
看到她下意識後退的動作,傅今洲一頓,想要趁此機會更進一步的強烈想法驀地熄了下去,他微微收緊了手,從大衣口袋裡拿出一份文件,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自然,仿佛剛剛無事發生:
“林副教授拜托我交給你的文件。”
氣氛在一瞬間歸於寂靜,傅今洲頓了頓,補充了一句,“我去你家,但是沒人給我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