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調裡帶著少見的失落和微微控訴,仿佛蒙受了很大的委屈。
謝絮拿著文件的手頓了頓,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剛要開口,他再次問:“栩栩呢?”
謝絮有片刻恍神,腦海中不知為何驀地回憶起幾分鐘前的一幕,有些慌亂地垂眼,聲音很輕,帶著刻意的微微疏離,“阿姨今天下午去家裡,會幫忙照顧。”
傅今洲微怔,沒來得及開口,謝絮已經打開文件。
翻動紙張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明顯,他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微微變化,平靜中帶上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感,似乎交織著回憶與歡樂,痛苦與無法放棄的抉擇。
她合上文件,空氣寂靜一瞬,開口聲音很淡:“謝謝你...把文件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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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得怎麼樣,要回江大嗎?”溫暖的客廳裡,程矜懷裡抱著貓,一邊叉起一小塊草莓,剛要送進嘴裡,懷裡的貓撐著她的肩膀爬起來,揮著小爪子跟她搶食。
“這個貪吃鬼,”草莓被搶走,看著小貓眯起眼睛的舒坦模樣,她不客氣地在它頭上揉了幾把,“我覺得這挺不錯的,你之前不是說,等年紀大了,就回學校養老。”
謝絮正靠在吧台邊,麵前平攤著三天前傅今洲給她的文件。
上一世年輕的時候,她以開玩笑的語氣說出這個選擇,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她真的會有考慮這個職位的一天。
讓她回江大當老師,給天文學專業的同學上課。
她曾經對教授這一類職業很不感冒,一向認為是這不過是科研做不出成果之下的退而求其次選擇。
時光流轉,這竟然成為她對天文最後的眷戀。
去江大的第一天,早上八點的江城市中心擁擠堵塞,謝絮坐在車內,看著時間分秒流逝,心底泛起絲不易察覺的煩躁。
她腦海裡驀地浮現出三天前傅今洲站在彆墅門口,麵對她時的模樣。
那樣緊張、小心翼翼的表情,她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
“滴——滴——!!”幾道連續的喇叭聲打斷思緒,她倏地回神,看見前麵已經亮起的綠燈和徐徐移動的車隊。
她發動車子,順暢駛過最後一個路口,進入學校。
喇叭聲再次在耳邊響起,尖銳的聲音天聽起來分外不舒服,存心挑釁似的。
謝絮側目,驀地望見跟在她後麵進入學校的車子的駕駛位上,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冷了臉,在自己的停車位上停了車,下車之後頭也不回,徑直向辦公室去。
“謝絮!”程跡的聲音很大,引來路邊走過的學生們的視線。
謝絮麵色更冷幾分,停下了。
“小絮,”程跡追上來,臉上帶著慣有的笑,“剛剛在路上就認出你了...”
“但是你沒看到我。”他說著,語氣裡透出點點失落。
“所以是你按的喇叭。”她的話說出口已經是陳述句。
程跡理所當然,“對啊,我本來想跟你打招呼來著。”
“是嗎,”謝絮抬頭掃了他一眼,聲音很淡,“我以為走在馬路上,擋了哪位大少爺的道,要給我點顏色看看。”
她的語氣平靜冷淡,不摻雜著一絲情緒,卻讓程跡麵上的笑意驀地僵硬。
天子腳下,都沒人敢給她顏色看,更何況江城。
他訕笑兩聲,英俊的五官都有些扭曲,習慣性要去牽她的手,卻被謝絮後退一步拉開距離,“程先生,我們已經分手了。”
程跡微怔,沒想到她半個月前發的信息竟然是說真的。
難道她...知道了?
雖然能確保事後乾乾淨淨,絕對沒留下蛛絲馬跡,但他心知肚明,此刻不免有些心虛。
看見謝絮冷若冰霜的臉色,程跡試探性朝她走近一步,“交流會那天晚上正好有個局,你知道的,我不好推掉...”
“你自己的事情,跟我沒關係。”
謝絮話音剛落,他心裡一喜,動作便得寸進尺起來,“果然還是你最理解我...”
見他給麵子不要,謝絮微微斂眉,再次向後退了一步,冷聲開口:“分手,聽不清嗎?”
“還在在國外待久了,連中文也聽不懂了。”
她的麵上已經隱隱帶了一絲不耐,談戀愛半年多,程跡從未在她臉上看到過如此神色。
謝絮一直是平靜、溫和的,無論遇到什麼事,發生眼前的一切多荒唐,她的神色幾乎不會有半分波動,真正遇上開心的事情,也隻會淺淺勾起嘴角,白玉般的臉上顯出一絲淺淡笑意。
這樣冷清的性子實在不是他的理想型,但兩家門當戶對,父母又有意願聯姻,他的妻子不是謝絮也會是其他人,相比之下,前者似乎會對他更寬容。
任他在外麵花天酒地而不聞不問的那種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