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愣在原地,謝絮看了眼時間,開口客氣疏離:“你想結婚,多的是門當戶對的對象。”
“我們不合適,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了。”
程跡麵色難看,垂首盯著她,突然冷笑一聲,一字一句道:“不合適。”
“哪裡不合適,你快要被謝家掃地出門的那種不合適嗎?”
早上八點半,天色霧蒙蒙的,沒有太陽。金黃的落葉晃晃悠悠飄落腳邊,教學樓底下的梧桐葉子剩的零碎,不複夏日蒼翠茂密。
謝絮收回視線,看向他,眼裡有一絲愕然,還覺得有些好笑。
有那麼一瞬間,她在懷疑過去的自己的眼光。
程跡的視線一動不動放在她身上,見她絲毫沒有出現預想中的難堪,心裡五味雜陳,軟了聲音道歉,“小絮...不好意思,我剛剛口不擇言...”
及時放低姿態是最正確的選擇,無論謝宏在謝家如何威風,甚至不聲不響就帶了個兒子回來,但明眼人都清楚,他是謝家旁係出身。
謝宏任明京總裁兩年,到現在都不敢跟謝絮撕破臉,回回謝絮回大院,他都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他這副變臉比誰都快的樣子讓謝絮倒足了胃口,她淡淡掃了他一眼,聲音很淺:“你還是關心關心你自己會不會被掃地出門吧。”
程跡氣急之下說出的那兩句話的原因,她從程矜近日的話裡有所耳聞,據說謝宏已經開始逐漸讓謝祺接手業務,正遇上程跡收了心開始回家做事,兩人在短短一星期內交手數次,程家已經損失上千萬。
這點錢不是什麼大數目,關鍵是程跡的麵子,連帶著程家的臉都被他丟了個徹底。
要說他學的是工科,進入商界還需曆練,褚家的褚暨風和他一樣,卻在年輕時就帶著褚氏逆風翻盤,相比之下,程跡顯得過於灰頭土臉了。
謝絮不關心程跡的個人狀況,卻沒想過謝宏帶回來的兒子會這麼有商業頭腦。前兩天一起吃飯時傅今洲提了幾句,大院裡的老一輩們雖然不待見謝宏,對他剛認回來的兒子卻讚賞有加,稱謝祺和幾年前的他有過之無不及。
“什麼人都拿來和我比,”他的心情看起來不太愉快,“捧網紅呢擱這兒蹭流量。”
這比喻頗有些生動,謝絮微微抬眼,見他看著眼前剛端上來的菜,微微斂眉。
那是道煨三筍,雞湯收汁,筍很嫩,鮮香四溢。
她愣了愣,就見傅今洲按了鈴叫服務員過來,沒說什麼,隻微微示意那道菜,讓服務員撤走。
他們坐在一個小隔間內,菜一撤走,空氣變得有些寡淡。
她心頭浮現出一個可能,沒在眼前過一遍,又被她強行壓下去。
傅今洲也沒多說什麼,隻是拿起她的碗,盛了一碗湯,末了才問:“下周末賀明裕爺爺八十大壽,回去嗎?”
端著瓷碗的手漂亮修長,骨感分明,冷白色皮膚下,淡青色血管若隱若現。
冷不丁的,她又想起一周前的傍晚。
也許是天氣,也許是心情,也許是...傅今洲兩個月來對她的態度。
在秋冬交加的深沉夜色裡,她抬頭,看見了他眼裡不加掩飾的心疼。
她不敢往深想,全當傅今洲是看在少時交集的份上,偶爾釋放善意。
畢竟他情緒不定不是一天兩天,全憑自己的喜好做事在圈子裡也是公認的。
“走神了?”一道聲音在耳畔響起,嗓音低沉清冽,伴隨著一陣若有若無的冷鬆氣息。
他緊接著歎了口氣,“跟我一起吃飯都能走神。”
謝絮一愣,剛要反駁,驀地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到了她的同一側,這座椅是兩人並排的位置,她本來坐在中間,見此下意識向裡坐了幾分,剛要說話,傅今洲得寸進尺,向裡坐的同時微微抬手,動作不輕不重地揉了揉她的頭發。
他微微傾身,越過她身前,從桌子內側的紙盒中抽出一張紙,嗓音帶笑,“叫你不應,我隻能自己來拿了。”
說話時他還坐在謝絮旁邊,像是刻意一般,在她耳側停頓片刻。
謝絮感受到他靠近時微微溫熱的氣息,一瞬間連呼吸都放輕,她沒回頭,隨口說:“剛剛想到些彆的事。”
傅今洲一手搭在椅背上,微微傾身,“想到什麼事?”
微冷的雪意絲絲縷縷鑽入鼻腔,與之相對應的,耳朵因為身邊人的靠近浮起一絲熱意。
本來空間適中的隔間,此刻顯得狹小起來,謝絮的手無意識碰到椅子上的繁複花紋,她的大腦一片空白,隻有一點逐漸變得清晰。
這似乎是一種明目張膽的試探。
傅今洲皮膚很白,上方燈光打下,像毫無瑕疵的白釉,側麵下頜線清晰分明,鬆弛的表情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很舒緩,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含著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