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春居一片混亂,熙熙攘攘,不少客人尋了位置嗑瓜子看戲,有的不方便露臉的客人急忙擇了側門而走。
老鴇飽經世故,逢場作戲,佯哭裝傻可謂手到拈來,她順勢癱坐在地,哭喊不停。
“你們二話不說硬闖,老身上不觸法,下不欺人,你們就是欺負老身勢弱力貧,簡直沒天理阿!不叫人活了!”
幾個濃妝豔抹的女子攬著老鴇,直一個勁地叫著柳媽媽,花釀和莫尋澤被鶯鶯燕燕圍住,一時半會還真不好脫身。
莫尋澤習慣性地將花釀護在身後,花釀卻往左前跨步,同他並肩而立。
莫尋澤覺察花釀的舉動,五指握緊收回了手,隨後雙手抱拳,謙遜有禮。
“舍妹方才似瞧見多年未見故友,行事難免有些衝動,還望你寬宏大量,原諒舍妹過失。至於賠償,你看這玉佩可否暫時抵押,在下歸家取了銀錢自會來贖。”
兩人著裝樸素身無長物,唯一稍值錢的就是莫尋澤腰間玉佩。引路的老劉提前去了巷口打點馬車,無法及時得知二人此時情形。
老鴇喊鬨間隙接過玉佩,她雖不是賞玉行家,但這玉通靈剔透,看起來能值個好價錢。且這二人氣質卓然,說不準和哪個世家貴族有牽連,老鴇不敢貿然開罪二人。
可樓裡人多眼雜,宜春居畢竟是風月場所,積怨已久,她若是這次輕易放過兩人,傳出宜春居柳娘子外強中乾的消息,之後定是麻煩不斷。
“一塊破玉就想把我打發?真當我這宜春居是個便宜去處?隨來隨去?”
花釀不是很喜歡這吵鬨的氛圍,再加上老鴇時高時低的尖聲怪調,花釀腦海中浮現出女人拖拽孩童的模糊場景,指甲劃地而過留下血痕,刺耳的聲音令花釀心亂如麻,莫名煩躁。
花釀蹙眉喝道:“閉嘴。”
老鴇何曾當眾在自己地盤被人如此下過臉色,且不論宜春居內人人都聽令於她,官老爺到宜春居都得給她三分薄麵。
“姑娘擅闖宜春居,有錯在先,竟還如此盛氣淩人,不知過錯,那老身隻能請州衙裡的大老爺主持公道了。”
官府那邊盤查身份來曆,花釀二人雖是用了假身份,但實屬經不起推敲細查。莫尋澤他們費勁甩掉了從榮王府追到衢州的人,身份敗露的後果嚴重,容不得半點馬虎。
莫尋澤深諳此理,“舍妹並無衝撞之意,其中定有誤解。”
“有什麼誤解去官府訴吧,老身可沒精力與你瞎扯。”
老鴇氣頭上來,招來龜公,吩咐其去報官,樓裡姑娘們則攥著花釀莫尋澤不放,你推我攘,場麵一度失控。
這老鴇雖是撒潑耍橫了些,歸根結底著實是花釀有錯在先,莫尋澤了解花釀性子,她性子執拗不知人情世故,真叫她服軟道歉隻會換來兩人關係愈發緊張。
“這大清早吵的我琴都沒法練了。”
一道女聲自遠處傳來,柔中帶媚,嬌裡夾妖,讓人聽了骨頭發酥。眾人抬眼望去,隻見一女子身著火紅煙蘿紗衣,身段窈窕,朱唇粉麵,容貌極美。
隨著女子身形漸出,樓下人聲鼎沸,崇拜仰慕聲四起。
老鴇連忙換了笑臉迎上去,“這兩人馬上就送去官府了,後幾日的表演可妥當了?”
紅衣女子先是點頭,複又搖頭,“總覺得飾品不儘如意。”
“我可是把你當親女兒疼,你隻管開口,我派人去采辦。”
“媽媽!”紅衣女子突地驚呼,“你手裡這塊玉可給我瞧瞧?”
老鴇手頓在半空,攤開手掌將玉遞給她。
紅衣女子愛不釋手,反複把玩細看,喜愛之情溢於言表。
“珺璟如曄,雯華若錦。如此美玉,正好配我衣裙,媽媽可否予我?”
老鴇還來不及回應,便有人坐不住了。
“我願意花重金買下此玉,博胭脂姑娘一笑。”
“我出價五十兩。”“一百兩!”“五百…”
莫尋澤順水推舟,假作為難道:“在下即將麵臨官司之苦,實在沒心情替玉另尋他主。”
此言一出,周圍一片嘩然。
“柳娘子還去什麼州衙,隨便開扇門可都是官兒爺。”
“誰年輕還不是個莽撞性子,再說也沒造成多大損失,何必大張旗鼓送官。”
“一介老嫗哭哭啼啼頗為辣眼。”
老鴇一口氣差點沒順上來,旁邊的胭脂急忙扶住她,“這玉佩如此為難,我不要就是了。”
底下更是嘩然不已,俱是柳娘子專橫霸道的言論。
花釀抱著盒子站在一旁,這一切皆因自己而起,她說不來漂亮的場麵話就算了,每次發言還總得罪人,為避免局麵更加糟糕,她索性不再言語,讓莫尋澤去打圓場。
莫尋澤遞了台階,“既然胭脂姑娘一眼相中此玉,那便說明姑娘同此玉有緣,與其跟著在下蒙塵,不如贈予胭脂姑娘。”
老鴇隻得打碎了牙往肚裡吞,順台階而下,“做生意講究的就是和氣生財,看在你們是無心冒犯,老身再揪著不放倒顯得蠻橫。”
最後雙方和解,宜春居鬨劇收場,又恢複了往日熱鬨,吹竹調絲,嫋嫋不絕。
事畢後,莫尋澤同老鴇私下商量賠償事宜,賠償肯定是要賠償的,花釀可是嚇走了好幾位有背景的大人。
花釀百無聊賴,乾脆出了屋子,問了好幾個姑娘關於少年的事情,她們皆統一口徑稱並無少年入住。
“那對少年少女在你來之前,匆忙從後門逃走了。”
花釀猛地抬頭,看向聲源,是那胭脂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