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福海便拎了街上買的小餛飩回來,他將食物擺上桌案便對喬琪道:“不出公子所料,老奴今日一早便打聽到了香兒姑娘案件的端倪,果然有人將臟水潑到了香兒姑娘的頭上。”
喬琪靠在白梨樹下的軟榻上,眯眼聽著。
福海又道:“本來那賊人是認罪的,開始給獄卒的供詞是收了王舉人嫡女王嵐的丫鬟巧兒給的銀子,讓到靈香兒家中把布帛都偷了拿去賣,銀子也算他們的。並承諾家裡與知縣有親戚,靈香兒家中不過兩個貧窮的孤女,就算東窗事發,也不過賠些銀錢,不會真的生出事端。
可是中途遇見了香兒姑娘拚死抵抗,便成了偷竊傷人的案子,有一個賊人被木棍擊中了後腦,至今還沒蘇醒。那賊人雖然傷的不輕,但依照我大慶朝的律法,賊人深夜入室搶劫傷人,即便打死了也不用負刑責。
本來這案子再清楚不過了,賊人已經伏法,隻需再抓了王舉人家的主仆便能結案。
可卻在今早卯時左右發生了逆轉,知縣王大人親自去過大牢以後,那賊人便改了口供!”
福海說到這裡頓了頓:“改成了對香兒姑娘十分不利的一份供詞!”
他用眼睛去看喬琪,見喬琪神色依舊,隻淡淡了“嗯”了一聲,便又講了下去:“那賊人的口供中說是早就與香兒姑娘有染,深夜前來幽會,不料被家中大哥發現端倪,暗中跟蹤過來,香兒姑娘發現事情敗露,怕壞了名聲,便表麵祈求他大哥放過,實際上趁其不備將他大哥一棍子打昏。
打暈之後,還與他商議要謀害他大哥並拋屍,他與大哥手足情深,自然不同意的,香兒姑娘便用美色引誘他,與他歡好之際突然襲擊他,兩人才扭打成一團的。”
福海說完氣急敗壞道:“簡直無稽之談嘛!我們與香兒姑娘鄰裡鄰居的,香兒姑娘是什麼樣的人品我們還不知曉嘛!這便是按頭潑臟水,若是真的判了刑,香兒姑娘怕是要推到菜市口砍頭的!真是比竇娥還冤了!”
喬琪的一張臉彷佛結了冰。
福海輕聲詢問道:“馬上就到了開堂的時辰,這番說辭若是公布在公堂之上,不論結果怎樣,即使又有了證據救下香兒姑娘,但人言可畏,香兒姑娘的名聲可就毀了!”
他又歎氣道:“要說知縣也是毒辣,素日裡斷案的經驗都用在了算計無辜百姓之上,昨夜案發時隻有兩個賊人和香兒姑娘在場。
如今一個賊人已經昏迷不醒,做不了證詞了。
就變成了一對一的證言,就算想去找把兩個賊人分開審問,再從細微處找出破綻的法子也行不通了。
衙役那邊的證據是那兩個賊人並沒有偷走布帛,所以偷竊之說便沒了物證。
後來街坊四鄰趕到現場,也僅僅是看到了兩人扭打在一起,並不能證明爭執的原因,且不說案子最後的輸贏。
隻說若是審到焦灼處,就得用了刑,香兒姑娘昨日受了傷還沒好,就怕難以受住!老奴打聽到的就是這樣,下一步還請公子再吩咐!”
“知道了”,喬琪邊說著邊從軟榻上起來道:“你去給香兒送早飯去吧。”
福海見喬琪神色自若,也不敢再多問,隻遵照吩咐拿了食盒往外走,才走到門口,就看見兩名衙役,帶著靈香兒出門了。
福海一時糾結著要不要將兩人擊倒救下靈香兒,又想起如今自家公子還被大皇子盯著,這兩個衙役雖不過是末流小吏,但始終是朝廷的命官,若是自己隨意打了朝廷的人,連累公子被人抓住了痛腳,那便糟了。
靈香兒見他愁眉不展,隻當他是擔憂自己,柔聲出言安慰道:“福叔,這小餛飩你且放著,我回來再吃,左不過是去公堂上問幾句話,你且不用擔心。
隻是今日午時若是不能回來,還要請福叔再為喬琪哥哥買個午飯,小食街上有家王記的烤鴨不錯,雖然不比上京城的正宗,但也頗有一點滋味,可買給喬琪哥哥嘗嘗。”
她說罷又從兜裡掏出一串銅錢遞給福海:“福叔可讓店家把烤鴨切片,剩下鴨架做成鴨湯,烤鴨每隻要四十文錢,另外還送鴨餅和醬料,還請福叔也給熙熙帶出來一份。”
福海知她要去赴的刀山火海的險境,一時心中酸楚,卻不知該說什麼,隻道:“香兒姑娘放心,熙熙這邊有我呢!”
靈香兒含笑福了一福,便跟著官差走了。
福海以為靈香兒毫不知情,可實際上香兒的心裡又怎麼能真沒數呢!
她自幼走街串巷的做生意,對人的態度最為靈醒!
這兩個官差的態度與昨日截然不同,昨日表現的不耐煩又有點冷漠,靈香兒倒是能夠理解,雖對自己來說是險些喪命的案子,可對他們來說不過是每日接觸的日常,若是每次都感同身受的去同情受害者,那他們的日子可不用過了。
因著覺得這個案子脈絡分明,賊人抓了處置了便是,並無半點曲折之處,所以那一絲不耐煩是想要快點抓了人回去睡覺。
今日可就不同,這兩人一進門便客客氣氣的,十分殷勤,可眼睛卻把靈香兒看得極緊,昨日審訊後到底如何,他們又豈會不知,明顯是已經到了日日辦案的差役也對她心生同情的地步,那還能有好事嘛!
靈香兒心中打鼓,表麵卻怕靈熙和福海擔憂,硬是把不安都按了下去,她心情沉重回頭望了一眼喬琪家的門,戀戀不舍的和衙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