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元年四月初三,長平帝派太傅譚儀持旌節出使韃靼,十三皇子池寒淥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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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寒淥走的前一天,越空蒙去皇宮見了池寒淥。
那時池寒淥還在收拾行李。他不習慣女官和內官,所住的宮殿一直都冷冷清清的。又因為沒人使喚,池寒淥自小便什麼事都自己做,如今也不例外。
池寒淥的行禮很少,隻有幾件輕薄的衣衫。越空蒙小聲提醒道:“殿下該多帶幾件衣裳,東北風大,怕是會冷。”
池寒淥不在意地笑笑:“倒也無妨。我自幼習武,並不懼寒。”
越空蒙又道:“那殿下該帶些傷藥以備不時之需。”
池寒淥直接笑了出來:“太醫署有醫官相隨,哪裡用的到我帶傷藥?”
越空蒙恍然發覺自己說了什麼傻話,但又忍不住說道:“殿下該……”
“空蒙。”池寒淥一臉無奈,“我是去陪太傅出使的,不是去打仗的。不論如何,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我會平安回來的。”
越空蒙的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擔憂:“東北苦寒,又是交戰之所。若是真的打起來,太傅尚且有人顧著,可誰會在乎殿下?”
不論如何,池寒淥身具韃靼血脈,總有人不虞。
池寒淥拉著越空蒙的手,與越空蒙同跽坐於地,給越空蒙倒了杯茶。茶香嫋嫋,越空蒙看著泛白的煙霧如絲如縷,煩躁的心也漸漸沉靜下來。
他緩了一會,才道:“空蒙無狀,讓殿下笑話了。”
池寒淥卻道:“空蒙為我擔憂,我心裡歡喜的很。”
說著,池寒淥從腰帶上拽下一塊玉墜遞給越空蒙:“這是母妃留給我的,今日我把他轉送給空蒙。空蒙見玉墜如見我。等空蒙將這塊玉墜養溫了,我就從東北回來了。”
越空蒙遲疑片刻,還是伸手收下了玉墜。
那是一塊青白色的玉墜,被雕刻成海棠花的模樣。花朵含苞欲放,仿佛陽春三月正待微雨。
池寒淥道:“這是我母妃來到大齊後才打造的。她說她來到大齊皇宮的時候是初春,那時候滿宮都是盛開的海棠,她見了心裡歡喜,就打造了這塊玉墜。”
說著,池寒淥竟是笑了:“真巧,我從不覺得這些花花草草有什麼好看的,隻不過架不住母妃喜歡。但空蒙素來惜花,這塊玉墜倒是找到了真正的主人。”
越空蒙一時間隻覺得心裡暖暖的,他將玉墜收到袖裡,又反手拿出來一個香囊:“確實是巧,我今日來見殿下,也是送東西的。”
池寒淥將香囊拿在手裡,卻看不出這個香囊有什麼特彆之處——若說有什麼特彆之處,大概是特彆貴吧。
這隻香囊呈青綠色,正麵繡了一樹海棠。饒是池寒淥對刺繡沒有半分了解,也看得出這隻香囊的繡工很是不凡,並不像尋常之物。
池寒淥好奇地問道:“這隻香囊不像尋常物,是誰做的?”
“是家母。”越空蒙道,“這隻香囊裡有一塊平安符,是空蒙去安國寺為殿下求的,願殿下一路平安順遂。”
安國寺的平安符並不好求。時下重佛教,各路高僧一位比一位清貴,縱是門閥士族前去求平安符,也少不得跪經三日。
池寒淥隻覺得手中的香囊似有萬斤卻又輕如鴻毛,讓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越空蒙拿過香囊,俯身將香囊係在池寒淥的腰帶上,口中說道:“空蒙心意在此,願殿下安好無虞。”
池寒淥盯著越空蒙垂下的長發,沒有說話。
使團出行的那天,洛陽的文武百官都來相送。
長平帝頭戴通天冠,身著絳紗袍,佩白玉,垂珠黃大旒,綬黃赤縹紺四采,立於高台之上,一派帝王風範。
池歸璨也換上了朝服,頭戴遠遊冠,身著絳紗袍,佩瑜玉,朱黃綬,氣度非凡,一派少年風流。
譚儀手持旌節,戴進賢冠,著絳紗袍,棄了名士風流,反倒顯出幾分堅毅來。
長平帝站在譚儀身前,忍不住叮囑:“太傅切記,自身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莫不可以身犯險。”
譚儀的眼中沒有半分退縮:“陛下放心,臣定不辱使命。”
長平帝又對池寒淥說道:“十三,朕將太傅交付於你,你務必要帶太傅平安回來。”
池寒淥點頭:“陛下放心,臣在一日,太傅必安好無虞。”
此時的池寒淥也穿上了絳紗袍,戴著遠遊冠,佩山玄玉,纁朱綬,當真有了少年親王的樣子。
長平帝伸手拍了拍池寒淥的肩膀,道:“你好好的,等你回來,朕為你封王,大齊諸郡任你挑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