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寒淥雙眼一亮:“謝陛下!”
長平帝看著自己最小的弟弟,目光也軟了下來,最終道了一句“珍重”。
長平帝後,池歸璨也向譚儀告彆。
越空蒙如今領著太子保傅詹事丞的官職,便一直陪著池歸璨,站在池歸璨身後。
軍國大事此時容不得他插嘴,他就隻能看著池歸璨與譚儀道彆。目光一轉,他卻看見池寒淥衝他眨了眨眼睛。
越空蒙隻覺得好笑,忍不住笑了起來。但隨後卻又不由自主地,也衝池寒淥眨了眨眼睛。
越空蒙往日不必上朝,隻去東宮做事,因此幾乎沒穿過朝服,素日隻著素色的廣袖衫。如今換上朝服,卻是另一種風流。
越空蒙長發束起,戴著進賢冠,身著絳紗袍、皂緣中衣,大紅的衣衫襯得他麵冠如玉,不似往日懶散的風流,卻自有一股書生意氣,仿若明珠拂塵,正散發著燁燁光輝。
池寒淥如今才明白“越氏華珠”這一讚譽是怎麼來的。越空蒙確如一顆光華璀璨的明珠,正一點一點地散發著他原本的光芒。
池寒淥突然覺得越空蒙身上的光很刺眼,刺眼到讓他忍不住仰望。
池寒淥上馬離開洛陽的時候,腦海裡想的不是長平帝封王的承諾,而是越空蒙在光下那個燦若繁花的笑,和那雙仿佛蘊含著天下春色的眼。
池寒淥忍不住去追逐。
他騎著馬,一路向北,卻沒了最初以為的、會一路伴隨著他的迷茫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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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團離開洛陽,長平帝帶著文武百官回了皇宮,繼續回勤政殿議事。
池歸璨邀了越空蒙共乘,路上池歸璨問道:“你和十三叔的關係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池寒淥看越空蒙的眼神讓他不爽,有一種領地被侵犯的冒犯感,而越空蒙對池寒淥的態度讓他更加不爽——好像,越空蒙都沒有這樣對他過。
但越空蒙不解其意:“殿下是說哪方麵?臣與十三殿下向來如此啊。”
池歸璨越想越覺得不開心:“孤……總之,孤不準你待十三叔好過待孤。”
越空蒙就從未用那樣慵懶隨意的態度對待過他,池歸璨越想越不開心,仿佛有什麼東西梗在他和越空蒙中間,讓他們哪怕離得這麼近,距離也那樣遙遠。而越空蒙和池寒淥之間卻沒有這種隔閡,讓他們看起來是那樣親密無間。
真令人不爽。
越空蒙:“……”
越空蒙一時哭笑不得,緩緩叫了一聲“殿下”。
這句“殿下”越空蒙說的極慢,尾音還拖得很長,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慵懶散漫,還有幾分忍不住的調笑。
池歸璨也知道自己剛剛說的話是怎樣的無理取鬨,但他還是忍不住,他一點都不想看到,越空蒙對待旁人比對他好。於是他裝作沒聽出越空蒙的調笑,依舊嘴硬:“孤不管,總之,空蒙不可。”
越空蒙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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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譚儀北上出使後,越河暫領尚書台,大齊二十一州的軍國大事都要交由越河的手中,越河身上的擔子越來越重,也愈發忙了起來。
之後的日子裡,越空蒙白日去東宮陪伴池歸璨處理政.事,回了家便被越河叫到書房聽越河理.政,或者乾脆看越河處理好的折子自己學習,然後再向越河遞交文章,等著越河的評閱。
忙是真的忙,柳風煙看著這對父子日漸消瘦心疼的不得了,每日換著花樣的做各種膳食,越空寒便每日打著蹭飯的名義待在書房陪著越河和越空蒙,一刻都不肯早退。
但收獲也是真的多。長平帝雖有意曆練池歸璨,但真正機要的折子卻不能拿來給池歸璨練手,越空蒙在東宮所見,不過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在越河的書房,越空蒙卻能看到真正的民生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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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匆匆如流水,轉眼間酷暑已過,洛陽的牡丹花開了又敗,時進九月,遠上東北的使團終於迎著初秋的第一縷風帶回了舉國上下翹首以盼的好消息。
韃靼單於烏骨突派了王子維耶隨使團南下洛陽,帶來了韃靼的國書。
經譚儀近五個月的談判後,二國在涿水簽訂《涿水條約》,規定韃靼將占領的上穀、北平、遼西、昌黎四郡歸還大齊,並向大齊稱臣,而大齊將每年贈予韃靼不菲的歲幣。
歲幣說的好聽,實際不過賠款而已。但比起割地讓土,賠款卻也不是那麼令人難以接受,長平帝沉默著在國書上蓋了大印。
望著那鮮紅的“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大字,長平帝一時無言。在印下大印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老祖宗傳下來的傲骨錚錚已經被他親手丟棄,他想撿起這份傲骨,卻苦於沒有力氣。
——無才無能,以致力不從心。
於是他隻能笑著將國書送還,笑著與群臣言笑晏晏,笑著親手批了給韃靼的歲幣,笑著看大齊江河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