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碎 傾頹(1 / 2)

海棠說 縱風流 3954 字 10個月前

不戰失國,千秋之罪。

可如今的情況卻容不得長平帝做出第二個選擇。

大齊征戰連年國庫空虛,根本拿不出多少軍餉支持前線打仗。更何況烏骨突占據平陽圍困上黨,死死的扼住洛陽的咽喉;北方五夷、西部鄧麻、東部高句麗馬韓一齊反叛,洛陽宛如危巢。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更何況一國之君?遷都南下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隻是,遷都所舍棄的東西太多了……

可若比起大齊國祚綿延昌盛,那些東西似乎也不是不能舍棄……

大行不顧細謹,大禮不辭小讓,成大事者,該不拘小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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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歸璨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走出勤政殿的,他的腦中真的很亂很亂。一會是長平帝帶著滿身的風霜疲憊和他說“遷都吧”,一會是池寒淥臨行前滿麵不屈桀驁地說“臣必凱旋而歸”,一會是邊境傳來的一封又一封的戰報,一會是北方的億萬黎民……

越空蒙在勤政殿外等候,見池歸璨臉色不好,上前跟在池歸璨身邊,語帶擔憂:“殿下,出什麼事了?”

出什麼事了?什麼事都沒有。

哦,不是,是出大事了。

池歸璨轉頭看向越空蒙,看著越空蒙精致的眉眼和眉宇間的清高孤傲,一時間所有言語都梗在喉間,說不出半個字來。

說什麼呢?

說大齊的皇帝太子都是懦夫,國難當頭他們想的卻是逃跑?

說自己有多少多少的困難所以多麼的不得已?

池歸璨說不出口。

池歸璨的眉頭皺得很深,越空蒙忍不住伸手撫在池歸璨的眉間,輕聲說道:“殿下有話可以和臣說,無需事事都放在心裡。”

池歸璨動了動唇,卻不知道說什麼。似是過了很久,池歸璨才用乾澀的嗓音說:“空蒙,如果,孤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必須做的事和你想做的事背道而馳,那你會怎麼辦?”

越空蒙不知道池歸璨為什麼會這樣問,但他仔細想了想池歸璨的話,回道:“臣會努力去求兩全之法。”

兩全之法……

池歸璨苦笑一聲。

事到如今,哪來的什麼兩全之法。

但池歸璨也知道,滿朝文武都解決不了的事,越空蒙也不能解決。

池歸璨垂下了眼,聲音中是濃的化不開的苦澀:“空蒙,孤沒辦法了。”

池歸璨看著越空蒙,眼底一片暗沉:“孤真的沒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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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越空蒙不明白池歸璨是什麼意思,但是沒過多久他就知道了。

北方傳來戰報,上黨被破,烏骨突劍指河南郡,而距離洛陽最近的軍隊——池寒淥所率領的軍隊,還被困在常山,不得南下。

戰報傳來的第二天,滿身疲憊的長平帝穿著鮮紅如血的絳紗袍,高高的通天冠壓得他的肩膀都垮了下去。他臉色蒼白,在大殿上無力地宣布:“遷都臨安。”

文武百官跪了一地,無人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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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空蒙品級不夠不得入朝,這個消息他是在東宮等池歸璨下朝的時候聽內官女官們說的。聽到遷都的消息的一刹那,越空蒙仿佛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

池歸璨滿身頹然地回到東宮,看到這個樣子的池歸璨,越空蒙滿腹的疑惑就都吞了下去。這一刻,他什麼都問不出來。

越空蒙上前扶住池歸璨,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殿下累了吧,要不要小憩一會?”

“空蒙……”池歸璨啞著聲音喊了一聲,卻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隻能無力地一遍又一遍地叫著眼前人的名字,“空蒙,空蒙……”

越空蒙的心瞬間泛疼,酸澀感流蕩在眼中。他努力忍住即將掉下的眼淚,伸手抱住池歸璨,一次次地安撫:“臣在,殿下,臣在這裡。”

聽著越空蒙叫自己“殿下”,池歸璨的眼中淚水像決堤的洪水,瞬間流出眼眶。池歸璨將自己埋在越空蒙的懷中,哭著說:“我不配,空蒙,我不配。我不配做這個太子,我不配做這個儲君!空蒙,我不配。”

越空蒙也忍不住哭了出來,但他還是將池歸璨牢牢地抱在懷裡,輕聲安慰:“殿下莫要妄自菲薄,殿下所做之事,有利國祚綿延、家國安泰。”

隻是——

他們舍棄了還在北方打仗的池寒淥、寧磬,舍棄了為家國安泰傾灑熱血的無數將士,舍棄了北方的億萬黎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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遷都的旨意下的很快,百官收拾行囊的動作也很快。

越空蒙在家裡看著柳風煙指揮家仆收拾行囊,聽著柳風煙用溫柔的語調吩咐侍女:“要快,時間不等人,彆的可以不管,書房裡的書必然都要裝齊了,一本都不許落下。都是聖人傳下來的寶貝,不許弄臟弄壞。”